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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今夜,在月下(1 / 2)



落在石板路上的雨,逐渐冲刷掉滴落的鲜血。



这股寒冷虽然不断削减著自身的体力,但卡嘉尔同时祈望著能藉此洗清滴落在道路上的血痕。他转头确认追兵,却没有看见对方的身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如此,对手没有现身却将他逼入绝境。



「可恶……是魔女唆使的吗……?」



当卡嘉尔打算离开法尔萨斯城都时,他遭到了某人袭击。他心想绝对是缇娜夏追了过来,对方却像是玩弄他般,采取断断续续的攻击。太阳不知不觉间已经西下,周围感觉不到人的气息。卡嘉尔按住渗血的侧腹。



「要是能用转移……」



自从受到第一波伤害后,卡嘉尔就几乎无法编织构成,很有可能是体内被埋进了等同于封饰的魔法构成。他踉踉跄跄地前行,甚至险些摔倒在潮湿的路上,然后顺势弯进附近的转角。



──随后,一道白光在他眼前快速闪过。



「……啊?」



视野骤然变低,卡嘉尔当场倒地。



他环视转瞬间扩散的血泊,看见了自己的一只脚落在地面。



「咿……唔、啊啊啊啊!」



生硬的惨叫响彻整条小巷。此时,他听见了前方传来一脚踏进水洼的足音。



仔细一看,一名娇小的少女没穿雨具也不避雨地站在雨中。濡湿的银发犹如刀具般闪闪发光,光是这样就吸引了卡嘉尔的注意。他在朦胧的视线中,朝她伸出手。



「救……我……」



「要我救你?看来你还不明白自己将被谁所杀呢。」



冷酷的声音传来,卡嘉尔迟疑了一下才理解她的意思,然后浑身震颤不已。他终于明白刚才一直追著自己、实力远在他之上的魔法师,正是眼前这名还很年幼的少女,顿时哑然失声。



少女的眼中映出无法抹灭的憎恨。



「真亏你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面前呢。你的主人啊,可是在我眼前杀了他喔。就算全部重头来过,他的罪过也不会消失。你懂吗?」



黑暗中亮起两道红光,野兽的低沉吼声随之传来。从少女背后出现的那个生物,表现出来的只有浓浓的杀意。卡嘉尔预感到自己即将死去,拚命挣扎起来。



「拉、拉纳克大人…………咿、咕啊……」



呼喊主人名字的嘶哑嗓音,很快便化为浑浊的悲鸣。就这样,现场弥漫著强烈的血腥味,并响起微弱的咀嚼声──在这之中,少女将湿淋淋的银发往上一拨,然后转身走回城堡。







「关于这次的重点库斯克尔,虽然使魔总算是从结界的漏洞钻了进去,不过那边聚集了为数众多的魔法师,还有许多精灵术士。」



听到魔女的报告,执勤室中的成员个个面露苦涩。拉札尔和蜜菈莉丝一脸苍白地站在墙边,奥斯卡则一边把玩小型陶瓷雕像一边听著。他的表情明显认为这件事很令人不快。



「聚集那么多魔法师,难道他们打算发动战争吗?」



「不能否定这个可能性。他们似乎还在尝试召唤魔族。」



「一般士兵的数量呢?」



「大约和魔法师相同,顶多两百左右,绝对不算多。但由于无法侵入王宫确认,就算实际数量再多一点也不奇怪。」



一般来说,一个国家在城内拥有的魔法师数量是二、三十人,就连大国也很难说有五十人。所以除了库斯克尔,根本没有其他国家能聚集到两百名魔法师。奥斯卡抓出魔女报告的重点,反问道:



「你刚才提到王宫,所以他们是采取王政吗?」



「好像是。虽然不清楚国王是谁,但似乎不是原本的领主。」



「既然是以魔法为重的国家,那家伙很有可能是魔法师吧。」



奥斯卡双手枕在后脑勺,脚则靠在了桌上。他平常不会这么没规矩,这是他在思考困难的事情时才有的习惯。



「总之,虽然很费功夫,但能麻烦你定期派使魔去调查吗?我不认为这件事会就这样风平浪静地结束。」



「瞭解。」



虽说有股不祥的预感,但现阶段实在无计可施。奥斯卡把脚放下,拿起尚未处理的文件。



此时,他突然想起别件事而抬起头。



「话说回来,艾塔德的状况似乎不是很好啊。」



老将军艾塔德是最年长的将军,为名义上代表法尔萨斯的其中一人。站在墙边的蜜菈莉丝转眼间愁容满面,拉札尔注意到这点后出于关心向她搭话。



「蜜菈莉丝小姐是由艾塔德将军介绍来的吧。」



「是的……即使我只是远亲,他依然对我很照顾。能有现在的我,都是托将军的福。」



那份忧愁似乎让浅色的金发也显得有些黯淡。她的五官还残留著稚气,但仍旧相当美丽。只要再过几年,她想必会成为城内的人所关注的对象。



今年刚满十六岁的她,是透过艾塔德的介绍才会待在这座城堡。只要在城堡见习礼仪规矩,至少能确保她将来高枕无忧。她身为王太子的随从,必须时常待在执勤室,不仅缇娜夏会教她如何泡茶,拉札尔也会教导她宫廷知识,因此她每日都有所成长。



奥斯卡用手撑住脸颊,望著身为自己随从的少女。



「你随时都可以去见艾塔德。要是能看到你,他应该也会开心吧。」



「谢、谢谢殿下。」



「毕竟一把年纪了,这也无可奈何。他最近好像连下床都没办法了。」



奥斯卡这番话听起来相当郁闷,魔女静静地回话。



「真是突然呢,亚尔斯应该也很担心吧。」



「毕竟艾塔德很疼那家伙嘛,我也受到艾塔德不少照顾。」



亚尔斯在进城之前,似乎就经常出入艾塔德的宅邸,向他学习剑术。艾塔德年轻时是这国家最强的剑士,他不厌其烦地将自己的本事教给孩子们,奥斯卡也从小就经常接受他的指导。



在距今十年前的某天,艾塔德知晓诅咒一事后,一边教他剑术一边如此说道:



『殿下,绝望会使人腐朽。请您拥有坚定的意志,如此一来便会带来结果。』



奥斯卡至今仍时常想起这番肯定诚实与意志的教诲。



他抬起头,回望看著自己的魔女。



「你可要比我晚死喔?」



魔女对这句话稍稍感到惊讶,困扰地露出微笑。



──在那之后过了三天,艾塔德就像是沉睡般逝世了。



由于他没有家人,肃穆的葬礼过后,便按照他本人的要求,将遗物托付给所有与他有缘的人。然后,艾塔德所知晓的魔女诅咒一事,在国王的许可下由亚尔斯继承。



如今名符其实地站在武官顶点的年轻将军,听闻王太子讲述一段漫长的故事后叹了口气。



「竟然有这种诅咒……」



「很令人困扰对吧。」



下葬仪式顺利结束后过了两天,亚尔斯来到执勤室打招呼。他一边与奥斯卡、拉札尔及缇娜夏喝著茶,一边感慨地道出了这样的感想。他望向坐在同一张桌子的魔女。



「要是缇娜夏小姐不愿意跟您结婚,事情不就糟了吗?」



「会绝后呢。」



「才不会!」



见奥斯卡与亚尔斯同一个鼻孔出气,缇娜夏板起脸孔反驳道:



「我可是有好好地在进行解析喔!现在也是!」



「你不用勉强喔。」



「少在那边打击别人的干劲!」



魔女愤怒到像是要把奥斯卡狠狠咬下去般,亚尔斯一脸不可思议地望著她。



「你对殿下有哪里不满吗?」



几乎找不到缺点的主人,究竟有什么问题?亚尔斯直言不讳的提问,令魔女措手不及。由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疑问,她不由得瞪大双眼。



「你……你问哪里……是哪里啊?」



「别问我啊。」



此时,从刚才就一直默默喝茶的拉札尔加入了话题。



「应该是喜欢调侃别人这点不行吧?」



「搞不好。」



「拉札尔,你啊……」



拉札尔被主人冷冷的视线一扫,顿时缩起头。眼看对话逐渐危险,魔女做出总结。



「不过距离契约终止还有半年以上,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期待吧。」



奥斯卡省略了宾语,点头称是。虽然感觉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总觉得不要勉强想太多比较好。缇娜夏一边以白眼看著契约者,同时站起身子。



此时,她的脚撞到桌子,放在桌边的砂糖壶因而落地。掉在地上的壶发出清澈的响声。



「啊……抱歉。」



「不要紧吧?」



缇娜夏弯下腰捡起砂糖壶,所幸打破的只有盖子。魔女将手放在上面后,散落的砂糖便轻轻扬起,完好如初地回到壶里。拉札尔将壶接过后,她便用手开始收集盖子的碎片。从旁观察这一连串动作的奥斯卡露出疑惑的表情。



「没办法修好吗?」



「我没办法让坏掉的东西恢复原状。就算能停滞时间,我也没办法使其回溯。要是碎片再大一些是有可能修复,不过碎成这样就没办法了呢……对不起。」



「不,没关系。小心别割到手指了。」



亚尔斯看著眼前的景象,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原来魔法也不是万能的嘛。」



「因为那是应死生物的常理。」



魔女笑著回答。亚尔斯一脸佩服地点头……接著他注意到墙上的时钟,立刻起身。



「啊,我得去镇上巡逻一下。最近好像偶尔会收到目击魔物的证词。」



「在城都吗?这件事并没有传到我这啊?」



「因为这件事尚未确定,证词顶多是『或许是魔物』而已。听说有人看到类似野狗的生物,它的眼睛好像还发著红光。毕竟很有可能是对方看错,目前也没收到任何受害报告。」



亚尔斯耸了耸肩,缇娜夏却皱起眉头。



「这件事真令人在意呢。假如那真的是魔物,要不是它相当聪明,就是幕后有人操纵。之所以没有收到受害报告,说不定是对方为了不让我们发现而巧妙地隐藏起来了。」



听到魔女的这番假设,三人面面相觑。奥斯卡双手枕在后脑勺。



「目前还不明朗啊。要是发现什么就来跟我报告。假如真的有魔物,就把它引出来。」



王太子下了总结后,便站起身准备继续工作。







──那是再怎么样也无法挽回的过往梦境。



原本躺在温暖的床上缩成一团睡觉的少女,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被人从床上带了出来。她睁开睡意浓厚的眼睛,看出自己正在昏暗的走廊上移动。



「──艾缇,你醒了吗?」



温柔的声音落下,环住自己的手臂传来令人舒服的震动。少女抬头望向抱著自己的青年。



那是她非常熟悉、比任何人都要接近自己的存在。少女的脸庞挂上安心的微笑。



「怎么了?」



「等等会有好事发生,我希望你一定要看看。」



「是重要的事?」



「是重要的事,跟你同样重要。」



青年温柔的话语令少女笑出声音。她还不是会因那种话而动摇的年纪。



只不过,她最喜欢会如此重视自己的青年,在少女心中,他确实也比任何事物重要。少女感到安心后,眼皮又开始慢慢沉重。



「可是我还想睡。」



「你就睡吧。」



「……好困……」



少女再次闭上眼睛。



然后两人继续在漫长的走廊上前进。



太阳将西沉时,奥斯卡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他站在缇娜夏的房门口,为的是向她确认库斯克尔的调查进度。他轻轻地敲了敲门,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缇娜夏不在吗?」



奥斯卡将手放在门上。房门没有上锁,轻易地往里面敞开。相对地,可以感觉到入口张开了结界。奥斯卡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决心穿过房门。所幸他是魔女的契约者,毫无异状地通过了门口。



他进入房间后,立刻找到了魔女。她就在浮现纹样的水盆旁边,坐在椅子上假寐。奥斯卡试著触碰她的肩膀,但她似乎相当疲惫,连动也不动。



「别在椅子上睡著啊……」



奥斯卡抱起女子的身体。平常完全没有重量的她,在没有意识的时候能感觉得到体重,不过依旧很轻。魔女有一瞬间扭动了一下身体,但并没有清醒过来。



他把视线落在怀里的魔女身上。



「这个没防备的家伙。」



苗条且柔软的身躯。



尽管平常努力不去在意,可是一旦触碰到这蛊惑人心的存在,就不禁有种想将她得到手的欲求涌上心头。他想吻上那犹如白瓷的肌肤,藉此留下记号,让她成为自己的所有物。问题不在可不可行,他只是想抓住这个人。一种近似倦怠的焦躁感在胸口深处纠缠不清。



但是,他很清楚那并非愿望的本质。



她确实很轻易地就将自己托付给他。不是心灵或身体,而是自己的性命。



随时都能将她杀死。



如果她明知这点还这么做,实在教人很不愉快。



相反地,如果她是下意识地这么做──就太惹人怜爱了。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如此执著的呢?他苦笑著心想:不能笑曾祖父了。



假如她不是魔女──他不会这么想。毕竟若是那样,两人恐怕不会相遇。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否定女子经历过的漫长岁月,以及她每个当下所做出的决断。



她几近完美无缺,却相当不稳定。



他并不是想知道她所有的过去,如果她不说也没关系。



自己想要的并不是她的心灵、身体、灵魂或是性命,而是一份执著吧。希望她执著于自己;希望她牵起这只手,说这比任何事都还重要。他认为自己简直像个孩子,实在很蠢。然而,他现在竟觉得这种愚蠢也不坏。



奥斯卡抱著她的身体移动到床边,为了不吵醒她而轻轻让她躺下。



然而,当他打算把用来支撑的手抽出来时──缇娜夏冷不防地弹了起来,然后以一种因惊愕或恐惧而生硬的眼神,抬头看著奥斯卡。



他从未看过魔女这种表情,吃了一惊的同时,反射性地抱住她的头。



「缇娜夏。」



「啊……奥斯卡……?」



「没错。」



她在奥斯卡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体慢慢放松。奥斯卡将手松开后,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以往的光芒。



「抱歉,我做了恶梦……」



「因为你在椅子上睡著了。要睡的话就好好躺下休息。」



奥斯卡把手放在她的头上后,缇娜夏随即露出微笑,但那张笑脸显得有些柔弱。缇娜夏以湿润的眼眸抬头看著契约者。



「有什么事吗?」



「不,下次再说。你先好好睡吧。」



库斯克尔的事情不应该在她状况不好时勉强问清楚。



奥斯卡方才静止不动的手揉了揉底下的头,弄乱一头黑发。



与此同时,他祈望著即便在梦中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威胁到她。







办公桌上摆著茶杯。将其放在桌上的人并不是身为守护者的魔女,而是年幼的女官。



奥斯卡答谢后,收下茶杯。



「缇娜夏呢?」



「好像待在房间,正忙著解析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她以前到底有没有对诅咒进行解析,但自从露克芮札恶作剧的那件事之后,或许是得到了她的帮助,解析进行得很顺利。缇娜夏会专注于解析特定的部位,经常因此把自己关在房里。奥斯卡即便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自己,依旧抱持著遗憾的心情啜饮著茶。值得庆幸的是,年幼女官的泡茶技巧是由缇娜夏亲自传授,味道无可挑剔。



就在此时,拉札尔正好拿著文件走进室内。奥斯卡自顾自地嘟哝:



「又追加了啊。我还想快点结束去戏弄缇娜夏呢。」



「请别这样,殿下。要是玩笑开过头,反而会被对方嫌弃喔。」



「话是这么说,但契约期间毕竟有限,我希望在那之前设法做点什么。」



话虽如此,就算她回去,自己只要再爬一次塔就行,不过那样应该会被一脸嫌弃地瞪著。拉札尔此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敲了一下手。



「话说回来,刚才陛下传唤了缇娜夏大人。就算殿下您现在过去,她人也不在房里喔。」



「老爸?他为什么要叫缇娜夏过去?」



「为什么呢……?」



父王平常完全不把魔女放在心上。既然会传唤她,想必有什么要事吧。然而,即便是与日前来访的使者有关,不透过奥斯卡而是直接找他的守护者商量,也很令人匪夷所思。



奥斯卡停止无法得到解答的思考,然后站起身。



「在哪个房间?我也过去。」



「咦?不,请等等……」



奥斯卡气势汹汹地走出执勤室,拉札尔连忙追了上去。蜜菈莉丝一脸茫然地目送两人离开。



奥斯卡来到位于城堡深处的大厅,无视看守的士兵,径自打开房门。



房间中除了国王,还有数名重臣,甚至连魔法师长克姆及将军亚尔斯也在场。他们各自选定位置站好,每个人都是目前推动著法尔萨斯运作的主要人物;魔女就站在他们的视线中央。缇娜夏转头发现契约者后,睁大了圆润的眼睛。



奥斯卡脸上挂著严肃的表情走向大厅,然后站到缇娜夏前面袒护她。



「父亲大人,你找我的守护者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虽然压抑著情绪,锋利程度却不亚于刀刃。



坐在正面的凯文险些茫然地张开嘴巴,但马上露出苦笑。



「是有事找她没错,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稍微请她建议一下。」



「建议?」



「就是关于你的新娘。」



──新娘。经父王提起这个词后,奥斯卡的脑海中唯独浮现自己的魔女。



除此之外毫无头绪,他也没有心思去想。然而父王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继续说道:



「要成为你妃子的女性,必须拥有强大的魔力抗性对吧?所以才会造成她的困扰。」



「我可没有造成她的困扰。」



「有好吗?」



魔女冷淡地插话,奥斯卡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想转身捏她脸颊的冲动。但要是自己这么做,话题恐怕会渐渐扯远。父王对忍著不回嘴的他接著说道:



「那么,要是还有其他人拥有那股力量的话如何?只要把那个人迎娶为王妃就行了吧。所以我正在拜托缇娜夏小姐,判断『她』是否有那样的力量。」



「她……?」



这句话彷佛在指某个具体的人物,但并非站在身后的魔女。



缇娜夏无视搞不清楚状况而眉头深锁的奥斯卡,开口回答:



「虽然很勉强,但我认为有可能,只要稍微用魔法辅助一下就行了吧。听说她本身没办法使用魔法,所以我一有空就会制作用来辅助的构成,并事先将其交给克姆。一旦她怀孕之后,请对她使用那套构成。」



「缇娜夏?」



明明讨论的人是自己,却只有他跟不上这个话题。奥斯卡转头望去,只见缇娜夏摆出一如往常的平静表情看著他。



她的眼神并没有诉说任何情报,但奥斯卡靠自己推论出了正确答案。



「是蜜菈莉丝吗?」



「猜对了。」



身为艾塔德远亲的少女,明明是为了在城里见习礼仪规矩而来,却突然被分配给王太子,担任他身旁的女官,仔细一想实在很不自然。想必她打从一开始,就是以王妃候补的身分被分配到他身边,只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告知奥斯卡本人。



回过神来,总是会发现伫立于执勤室一隅、老实待著的少女。除此之外,奥斯卡对她几乎没有留下其他印象。他一脸茫然地询问魔女:



「你早就知道了?」



「现在才第一次被正式告知。不过,我知道她封住了魔力。如果是以纯粹的魔力量来看,她能轻松胜过宫廷魔法师,所以我猜到她是你的新娘候补。就我听来,她的状况似乎非常罕见,属于以血来继承魔力的家系。一旦上一辈死亡,下一辈就会继承魔力……艾塔德应该是知道这点,才把她介绍到城里的吧。」



听完这番说明内幕的话后,自然就能够理解目前的状况,但能不能接受是另外一回事。奥斯卡稍微瞪了自己的守护者魔女一眼。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



「因为要是说了,你应该会露出厌恶的表情。」



「你就算之前没说,我现在也是那种表情啊。」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昵……」



缇娜夏摆出一副被点明后才注意到似的表情,手抵著下巴,一脸诧异。眼看奥斯卡愈说愈激动,父王出声制止了他。



「你该适可而止了。大家只是为了你,把该做的事情完成而已。你自己摆出这种态度怎么行?还是说,你已经自大到认为自己一个人就无所不能了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



「时间还相当充裕。你不要一开始就抱持否定的态度,好好面对她吧。」



父王说到这里便打住,然后站起身子。他似乎不打算听奥斯卡反驳,立刻就离开了房间。奥斯卡原本想追上去,却听到锁门的声音传来。当他发现魔女已经消失无踪,便转头看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拉札尔。



「……给我等一下啊……!」



「殿下……我明白您的心情,但请您别这样……」



拉札尔被勃然大怒的奥斯卡抓住肩膀一阵猛摇。他只能任凭主人摆布,含泪泣诉。







将蜜菈莉丝的真正身分告知奥斯卡后的一个礼拜,缇娜夏就显而易见地不来执勤室露面了。她虽然身为奥斯卡的守护者,但既然设下了结界,自然不需要无时无刻待在他身边;进行解析时,也不需要奥斯卡在场。彷佛至今只是为了泡茶才待在那里似的,她将自己的职责交给少女继承。



由于魔女不再出现在众人面前,城里一部分的人似乎为此感到安心。只不过对于跟她熟识的人来说,城堡恍若忽然变大般,变得空荡荡的。以希尔薇娅为首的魔法师们虽然表面上不说,但似乎感到很遗憾。



这对奥斯卡来说也不例外,他对守护者不在的日常生活感到愈发焦躁,显得很不耐烦。



「这种状况,我该对谁生气才好……」



奥斯卡把双肘靠在办公桌上,抱著头苦思。



他如今的模样实属罕见。拉札尔见状有些同情主人,蜜菈莉丝则是一脸愧疚地看著王太子。身为当事人的少女下定决心后,往前踏出一步。



「那个,殿下,真的很抱歉……」



「不,这也无可厚非,你无须道歉。」



他没有责备不谙世事的少女的意思,他想抱怨的对象是以父亲为首的那帮大人。里面八成有人主张,不能让王太子迎娶魔女为妃吧。



但至今为止,缇娜夏虽然嘴上会发著牢骚,可是除了守护他以外,还会帮忙处理其他杂事。那些人的视野狭隘到无法对这件事做出公正的评价,他实在看不下去。奥斯卡本以为身为国王的父亲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结果竟另立他人作为新娘候补。



奥斯卡下意识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那家伙也是……」



另一方面,就算出现其他新娘候补,缇娜夏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动摇。虽然他本就不期待魔女会产生嫉妒这种情绪,但完全不见她对自己有任何执著这点,让奥斯卡有些心灰意冷。尽管比起两人初次见面那时,缇娜夏如今更加明显地向他敞开心扉,不过对她而言,自己果然只是个过客吗?



「……总之先工作吧。」



「殿下这种地方真是教人庆幸……」



「放心吧,不过我心情还是很差。」



「那我们快点完成工作吧……想必您很想与缇娜夏大人说话吧?她今天会回去塔那边,我们快点抽出时间吧。」



有著长年交情的儿时玩伴似乎很瞭解他。奥斯卡点头后将文件拿在手上,视线落在上头并对蜜菈莉丝说道:



「你也别在意,像平常那样就行。抱歉,把你卷进我们的问题里。」



「不、不好意思……」



少女缩起身体低头赔罪,那模样确实令人同情且惹人怜爱,可以明白为何有人会认为只要把她放在身边,奥斯卡就总有一天会改变心意。只是,少女就算惹人怜爱也终究不是缇娜夏,这是两回事。



奥斯卡询问年幼的女官。



「话说回来,我听说你的魔力被封印了。是谁这么做的?」



「是母亲帮我封印的。祖母过世时,我虽然继承了她的力量,但母亲也有一定程度的魔力……是克姆先生帮忙强化的。」



「原来如此,所以是双重封印吗?」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明明做了能看见魔力的训练,却完全没有发挥出成果,看样子那似乎是相当强固的封印。缇娜夏之所以能轻易识破,只能说是基于她本身的强大。



即使如此,奥斯卡仍旧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禁陷入沉思。



不过,这么做只是浪费宝贵的莳间。于是他停止思考,从重要的工作开始处理,然后将其余工作安排给父王收拾,在傍晚前离开了城堡。







「嗨~有空吗?」



「我看起来像是有空吗?」



为了解析而进行咏唱的缇娜夏,向无声无息坐在塔窗上的露克芮札简洁地回应道。她的视线从水盆上移开,抬头露出些许笑容。



「不过多亏了你的帮助,作业大有进展。看来再一阵子就能全部解析完毕了。」



「咦?真的?你的努力与才能实在令人钦佩呢。」



「因为我比你认真罢了。」



缇娜夏停下手边的动作,命令立特拉把茶具与热水端来。如今正好是时候休息一下,于是她开始为朋友泡茶。



「下次请你教我那道烤甜点怎么做。」



「好啊,反正挺容易的。」



露克芮札从窗户下来,理所当然地坐在椅子上等著喝茶。她以手指卷著自己的褐色髯发,同时抬头望著准备茶水的朋友。



「其实你不需要这么投入,只要替他生小孩不就行了吗?」



「你这句话是认真的吗?况且我已经从这件事除名了。」



「咦?」



朋友听见后顿时愣住,于是缇娜夏向她说起关于蜜菈莉丝的事情。说话期间,茶叶正好闷得差不多了,缇娜夏便开始倒茶。露克芮札呆愣著倾听这一连串经过,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一脸傻眼地看著缇娜夏。



「什么啊?不觉得很可疑吗?如今都有你在了,才出现那种人。」



「姑且有人介绍嘛……而且她是个好孩子,我也有好好监视。」



「要是有幕后黑手怎么办?」



「对方露出狐狸尾巴的话,我会出手的。况且,如今半吊子的魔法师根本拿他没辙。」



这句话传达出她对契约者的信赖,可是露克芮札突然摆出厌恶的神情。



「既然知道,你就更应该管好他啊。」



「管好?你是说奥斯卡吗?」



「我可不乐见你锻炼出那种危险人物,还做出纵虎归山这种事。」



缇娜夏被说中痛楚,不禁发出微弱的呻吟。尽管没有特别提及,但这名朋友似乎知道自己训练过他。遭受白眼瞪视的缇娜夏无力地摇了摇头。



「不要紧,他不是那种会轻率使用力量的人。」



「就算他再怎么可靠,顶多才二十出头吧。最好别把他拿来跟你这种老练的人相比喔。」



「我……老练吗……?」



「某种意义上,非常老练。」



就算被这么说,她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生气。缇娜夏想不到怎么回应,只是将倒好茶的杯子放在露克芮札面前。纯白的陶器中,盛满淡红色的澄澈液体。茶水弥漫出清爽的香气,露克芮札笑容满面地啜饮一口。



「我真的很喜欢喝你泡的茶呢。」



「谢谢。」



缇娜夏也在椅子上坐下后,举止不端庄地双肘靠在桌上,两手托著下巴。她重新思考起契约者所背负的问题,审视现状。



「不过,我认为能增加选项是件好事。尤其是结婚对象,你不认为能够选择会比较好吗?只有我能选的话,实在令人有些同情。」



「你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并不带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



听到缇娜夏一本正经地这么说,露克芮札不由得抱住头。



──想必她真的没有察觉到吧?



奥斯卡对她的态度,不像其他人基于恐惧、也不像雷基乌斯那样怀抱著崇拜与憧憬之情,而是将她视为一名存在于眼前的人类。然而,缇娜夏对此毫无所觉。



如果她认为自己的价值只在于那股力量与技术;如果她认为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受到重视,那她实在太不瞭解自己了。



露克芮札本想具体地言明这点,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取而代之地,她向眼前的友人提出更为本质的忠告。



「你要好好记清楚。你是魔女,但更重要的是你还是个人类。」



缇娜夏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露出羞赧的表情。



露克芮札回去之后,缇娜夏再次集中精神投入在解析当中。立特拉向她搭话好几次后,她才总算抬起头,俯视站在眼前的使魔。



「怎么了?」



「所以说,有挑战者出现了。」



缇娜夏听到报告后皱起眉头。



「入口应该关起来了啊?」



「挑战者似乎用转移阵来的,是奥斯卡大人。」



「咦?」



魔女惊愕之下,差点把解析中的纹样损毁,连忙施展固定之术。



「机关停住了?」



「有在运作。可是……」



「缇娜夏!」



随著粗暴的开门声传来,契约者踏入室内。缇娜夏以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迎接他。



「唔哇……」



「你那是什么反应啊?」



「你同时刷新了最少人数纪录与最短时间纪录呢……完全超越了人类的领域。」



「那种事根本不重要。」



奥斯卡将剑收进剑鞘后,像是对待幼儿那样、却又带著几分粗鲁地抱起身材娇小的魔女。



他抬头看著缇娜夏一脸茫然的瞳孔。



「你为什么都不来了?」



「因为我很忙。」



魔女朝摆在旁边的水盆瞥了一眼,奥斯卡也跟著望了过去。



被放置在台座的水盆上方,由红线形成错综复杂的纹样正隐约带著光芒,浮在空中。奥斯卡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但依旧以压抑著焦躁的声音回道:



「应该不用著急吧。」



「我想趁还办得到的时候,先把事情处理好。」



率直且平淡的回答,令奥斯卡感到非常遥远。这道声音就像是要划分出漫长的岁月,以及魔女与人的界线。奥斯卡没有发出叹息,而是闭起眼睛,将魔女从手臂上放了下来。看她有些步履蹒跚地站在地上,奥斯卡帮忙撑住她的手臂。



「你啊,最近怎么感觉像是活腻了?」



不论是锻炼他还是进行解析,都彷佛在预示她所剩的时间不多。明明她以前时常会待在谈话室看书,她的心境上究竟出了什么样的变化?缇娜夏闭上眼睛,露出微笑。



「毕竟我实在活够久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呢。」



暗色的眼眸中没有潜藏著一丝幽暗。奥斯卡对此稍稍感到安心,下意识地告诉自己她还待在身旁。



「你一不在,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变得很想溜出城……」



「你在说什么啊?请你自重好吗?」



缇娜夏一如往常地以轻松的语气叮嘱,但一看到奥斯卡的表情后,便皱起眉头。



她想必察觉到,奥斯卡这番话并不是单纯的玩笑,他如今正受到无法抹灭的焦躁感折磨。她稍稍浮上空中,让自己的视线与奥斯卡持平。



「你应该要好好体谅令尊的心情,他可是很替你著想的喔。」



「但著眼点不好。」



「那也一样。他认为魔女的诅咒波及到你,是自己的责任。如果为此导致你陷入必须娶魔女为妻的窘境,根本是本末倒置。我认为,令尊应该是不想让你再跟魔女扯上关系了。」



「我和老爸不同,你也和沉默魔女不同。」



「奥斯卡……」



魔女责备的声音,令奥斯卡感到必须做出让步。他意识到这点后,让脑袋冷静下来。



暗色的眼眸近距离地正视著他。那是稀有女性所拥有的眼神。



「我明白了,抱歉。」



奥斯卡承认错误后,魔女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她降落到地面,指著水盆。



「再一阵子就能解析完毕了。到时候我会回到你的身边,要是你想娶蜜菈莉丝以外的人,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保证你至少会拥有这种程度上的自由。」



「你说再一阵子就结束,解析进展得那么快吗?」



「因为我很努力在解析上啊。」



她把手放在水盆上方,纹样开始缓缓回转。奥斯卡越过魔女的头,窥视著令人不舒服、却很细腻的纹样。



「你怎么看待蜜菈莉丝?」



「我认为她是个坦率的好孩子喔。为了以防万一,我姑且有派使魔监视。请你不用在意这些,我会处理的。」



「你平常分明一直唠叨我要注意。」



「你在说什么啊?请你至少要相信我啊。」



这番温柔的话,却反映出她对自己没有执著。奥斯卡感觉这样的守护者有些可恨。



不过还有时间,没必要这么著急。他不可思议地抱有这样的自信。缇娜夏举起双手,向其追加咏唱。经过一段时间后,她喘了口气,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复杂的纹样。缇娜夏轻声叹了口气。



「我接下来说的玩笑话,还请你帮我保密哦。」



「怎么了?」



「其实,沉默魔女施加在你们身上的这个『祝福』……我觉得真的很美。她将复杂且细腻的构成漂亮地编织出来,没有一丝多余的存在,实在教人叹为观止。」



「是这样吗?」



仔细一看,将近二十道圆环及跟随在旁的线所构成的纹样,确实宛如一件艺术品。奥斯卡从没用这种角度看过自己的诅咒,不禁对复杂的构成看得入迷。此时,一旁的魔女轻轻摇头。



「看到这个,我才体会到爱情与憎恶是一体两面。让我感到……非常害怕。」



「害怕……?」



奥斯卡无法理解她这番话的意思,陷入沉默。



──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憎恶?她又在害怕著什么?



但是就算问了,想必她也不愿回答吧。于是奥斯卡从她的身后伸出双手,环抱住显得不安的魔女。他将下巴靠在娇小的头上,窥视著她白皙的容貌,只见她露出了一抹浅笑。



「你有空的话,就帮我煮个晚餐吧。」



「好好好。」



她以温暖的手回应了他。







那是个持续好几日阴天后,难得可以从云隙间看到阳光的日子。



话虽如此,对于坐在中庭的椅子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烦恼著的亚尔斯来说,这样的天气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一脸郁闷地跷著脚。



他这几天抱持著不安的心情备受煎熬,却始终找不到人商量。毕竟这件事没办法和他平常交谈的对象美蕾蒂娜提起,他又找不到想要与之商量的那个人。因此,他正在犹豫是不是该乾脆告诉别人。



亚尔斯一边将手指扳得咔咔作响,一边沉思著。就在此时,他发现视野上方隐约出现红色的物体,于是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小型的龙飞过,嘴里貌似叼著一个由纸包起的物体。



他站起身正要呼唤它的名字时,一道女子的声音叫出了他心中所想的名字。



「那克!」



那嗓音有如短笛,声音非常响亮。龙听到主人的呼喊后,微微甩头回应。黑发魔女从面向中庭的上层走廊轻飘飘地落下。亚尔斯一看到那道身影,便忍不住大喊道:



「缇娜夏小姐!」



突然听到有人从旁边大喊自己的名字,令缇娜夏吓了一跳,转头望向亚尔斯所在的方向。



「怎、怎么了?」



「我找你好久了,但一直没看到人……」



「抱、抱歉。」



缇娜夏一降落到地面,便在亚尔斯面前站好;那克则是停在她的肩上。



「出了什么事吗?」



亚尔斯不发一语地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离建筑物有些距离的树荫底下。而那克将纸包落在主人手里后,就缓缓飞走了。目送它离开后,亚尔斯小声地开启话题。



「其实是关于蜜菈莉丝的事情……我查过艾塔德大人的遗物,但找不到任何与她有关联的东西。虽说她的确是由艾塔德大人直接介绍给我认识,但我从来没听说过大人有远亲。当我开始介意起这件事时,艾塔德大人就病倒了,所以后来一直没办法查证……」



蜜菈莉丝本身是个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的平凡少女,只是她的出身并不透明。尽管如此,由于有重臣艾塔德背书,众人对此都绝口不提。而今艾塔德已经过世,疑问依旧没有解开。不论她是否会成为王妃,亚尔斯还是想要得到明确的答案。



缇娜夏一脸严肃地听著这件事。听完后,她低声沉吟半晌,接著难以启齿地开口:



「老实说,因为奥斯卡感觉会对此很有意见,所以我一直瞒著这件事。但我一来到这座城后,其实就马上以整块大陆为目标,调查是否有女性能成为他的妻子……而当时的结果,并没有魔女以外的对象。」



「应该是因为当时拥有那股力量的人,是蜜菈莉丝的祖母吧?」



「我没有将年龄高的人排除在外,否则魔女会先被剔除。尽管如此,依旧没有女性像现在的她这样,拥有如此庞大的魔力,所以我有些在意。」



「你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吗?」



「没有。毕竟机会难得,我认为不要让奥斯卡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比较妥当。」



亚尔斯不禁仰头望天。应该说她意外地在某些方面很迟钝呢?还是该说她不开窍才好?他认为这位美丽魔女不必要的体贴,反而让状况变得更加复杂。



然而,缇娜夏不明白亚尔斯如今的心情,环起双臂陷入沉思。



「还有,若她真的是基于某种目的而来,目前也不知道她的目标究竟是法尔萨斯王家,还是打算将我从这里支开。要是能知道她的目的,就有办法应对了。」



「啊──原来如此。」



亚尔斯回想起大约两个月前,那名来自库斯克尔的使者。假如幕后黑手是他们,只要让缇娜夏远离法尔萨斯,王家就对他们没用了才对。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亚尔斯再次沉思。此时,他不经意地注意到一名少女正站在面对中庭的柱子后面。对方或许是不清楚亚尔斯已经看见自己,愣愣地眺望著中庭。他以余光确认后,朝魔女露出犹如坏小孩般的笑容。



「缇娜夏小姐,我有个好方法。」



「嗯?」



「我们就用这个方法,揪出她的目标到底是你还是殿下吧。」



亚尔斯这么说完,便将手绕到缇娜夏的腰间,将她苗条的身躯搂向自己,另一只手则将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她一瞬间惊讶得瞪大双眼,但似乎马上理解了他的意图,露出苦笑并闭上眼睛,将白皙的双手环到他的脖子后面。



亚尔斯缓缓将脸凑近她犹如光滑陶器的脸颊。要是从建筑物中看过来,应该会认为他们在接吻。确认站在柱子后方的少女慌慌张张离去的气息后,他便松开手臂。往前一看,只见缇娜夏轻声笑了出来。



「你人真坏啊。」



「反正我也占到便宜,一石二鸟。」



亚尔斯如此说完,看著她眨了一下眼睛。亚尔斯经过确认,明白站在柱子后面的少女是蜜菈莉丝,监视著她的缇娜夏也很清楚。他们在双方知情下互相配合,刻意做出让少女会误以为两人是情侣的行为。如果她的目标是奥斯卡,想必之后不会采取行动;相对地,若缇娜夏才是她的目标,那么对于法尔萨斯的将军是她恋人的这件事,她那边的人肯定会想出什么对策。



亚尔斯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要是这么一来能搞清楚就好了。」



「有铤而走险的价值吗?」



魔女像是个孩子般,脸上露出恶作剧的笑容。见她明显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亚尔斯缩了缩头。



「要是被殿下发现,我应该会被杀吧……」



「被美蕾蒂娜发现就没关系吗?」



「…………」



亚尔斯顿时沉默不语。魔女见状窃笑出声,同时浮上天空。她将嘴巴凑向男人耳边。



「要是查明了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拜托了。」



她就这样消失在空中。困扰著自己内心的不安因素消失后,亚尔斯松了口气,以豁然开朗的心情前往训练场。



──他丝毫没有察觉,有名人物从三楼走廊看到了这一切。



「亚尔斯!你跑去哪里了啊?」



美蕾蒂娜站在通往训练场的走廊入口外,似乎正在等著自己的青梅竹马。她一看到亚尔斯,立刻用力将擦剑用的布朝他扔了过去。亚尔斯单手接住,回道:



「抱歉、抱歉,我马上去训练。」



「殿下在等你喔。你做了什么吗?」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