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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在新生的席尔温福特—启程于蓝天之下(2 / 2)


波尔急忙地跑到跟前。



「没事…稍微休息…」



只说了这个,就闭上口。连说话都很困难的样子。



就算叫了仆人总算搬到房间,波尔还是很惊慌失措的在床边走来走去。



在有人去叫医生这段时间内,大公渐渐稳定下来,但脸色还是很不好。



「医生说得对。就算看来稍微回复,还不知道何时会在发作…」



维持横躺著样子,大公无力地说。



「明明如此…那为何让萝塔去呢?」



「一直在看护我,视野会变得狭窄起来吧」



「马上叫她回来」



转身要走的波尔,但被叫了下来。



「法曼君,能不能代替萝塔暂且待在这里呢。我们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



波尔犹豫著,结果还是走向大公的床旁。







隔天布莱斯拜访了席尔温福特的狩猎馆。



雷温说他读了送过去的信。可是从他严肃的表情来看,不觉得他是来说些友好的话语。



像原大佐的退役军人,很健壮的体型的老人。眉间刻划著深刻的皱纹,就算笑了也不会消失。留著白胡须的嘴角紧闭成ㄟ的样子。



对莉迪雅也屈膝握手打招呼毫无缝隙,但锐利看过来的眼神是很冷淡的。除了爱德格公式上所称艾歇尔巴顿家的历史,当然也知道莉迪雅是中上阶级出身的事情吧。



那样的他表情微微缓和只有在看到墙壁上所装饰的鹿角、雄伟的步枪等等的时候。



「这里并没有改变呢」



用一声不响的口吻,他边坐下来边这么说。莉迪雅在爱德格旁边想著要怎样才没从这顽固的老人拿回钥匙呢。



「常常来这里狩猎?」



「当时被公爵招待过好几次。可是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有二十年以上了吧。之后就到远望的驻地去了」



没有怀念以前的样子,口气和态度不亲切。不想要长留于此的吧。



「就免客套话了,布莱斯先生,礼拜堂旁墓地的钥匙是由你来保管的吧」



爱德格切入正题。



「是的」



「想请你还回来」



「还?还给你吗?」



只说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当然是这样」



爱德格刻意不让口气参杂不快感。



「公爵爵位领地的确是你的东西,因为没有继承先代公爵的人,陛下所决定事情,我知道就算我有异议也无济于事」



「似乎是想要声明异议的样子呢」



「可是墓地是里兰德家代代沉睡的场所。我觉得我应该还钥匙的人并不是你」



「我和里兰德家并不是没缘」



「就算也血缘也是好几百年的事情了?我在等待先代的少主回来」



莉迪雅很惊讶的起身。



「回来?死人要怎样回来?」



爱德格抬起一边的眉毛。虽看似瞧不起人的口吻,但莉迪雅大概也同样地惊讶才对。



「并不是死人。应该还活著的。虽说如此并不会动摇到你得到公爵位的正统性。少主也许大概已经没有自称的打算了,也许有不能自称的原因。但是在我觉得还活著,就只能够还给那位」



「为什么?为什么觉得还活著呢?」



莉迪雅不禁问了出来,但若感到动摇只会觉得很奇怪吧。当然自己是处于不能够说出真正事情的立场。



所以爱德格很冷静。



「说很了奇怪的事情呢。我听说火灾过后找到了公爵儿子的遗体」



「那个并不是本人。前任牧师和我一起埋葬的,但死掉的孩子上有条项炼。听说有位从曼彻斯特来的绅士说被偷儿偷走了。那时说了,如果被卖到哪里请告诉我,并详细说了特徵,是与那个相同的东西。公爵家的少主将赃物…就算万一是捡到的东西也很难想到会带在身上。之后调查过,待在工商业集中区的扒手集团中有一位孩子消失了」



(※请参考本集《小小伯爵的冒险》)



莉迪雅和爱德格不自觉地相对对看。布莱斯淡淡地继续说。



「注意到这件事情的只有我和牧师而已。为何在被认为是少主的房间有另一人的孩子死了呢。这样的话少主是被诱拐了吗。仅仅这不寻常的事情,感到发起骚动也许还活著的他危险逼迫著,我们决定三缄其口。可是在那之后,牧师一家被杀了。牧师偷偷商量的判事(推事)也一起。我确信果然少主还活著,我自己一个人一直闭口不语」



「…那么,为什么对我说呢?秘密只要对一人说就会被大众所知。是这种东西啊」



「本来应该继承席尔温福特的人物还活著这件事,你会对他人说吗?对你来说得不到任何利益」



那么就更奇怪了,布莱斯来到这里,说这话的理由是什么呢。莉迪雅的疑问就在他接续的话语当中。



「我已经老了没剩多少日子了。然后若我死了,就没有人知道少主还活著。所以,我想应该和成为新的席尔温福特公爵的你说,如果有人拜访这里,说出自己应该已死的人这种奇妙的话,莫非会回想起这事也说不一定」



爱德格一脸困惑地听著。



令人著急的是就算跟这个布莱斯说自己是活下来的嫡子也不会相信的吧。



没有证据。而且布莱斯并没有能认识爱德格之中有曾经少主的面影一般的认识。



「墓地的钥匙是前任牧师交付给我的。他说了一定要交给少主。我要遵守和他的约定」



「真麻烦啊」



萝塔说。



「令人痛心」



凯莉也叹息说。



「这种事啊」



尼可垂下耳朵和胡子低语。



「偷听并不太好」



雷温这么说,但本来在与沙龙相连的这个小房间内听里面的对话是他。



可是这对雷温来说仅仅是工作。招呼也许会敌对的人物进来的时候,像这样警戒爱德格周围不及于危险是当然的。



就算知道已经没有这种担心,雷温还是不能够舒缓紧张下来的样子。爱德格说慢慢的,雷温就会缓解为了守护爱德格那斗争性的紧张,就随雷温自己喜好来了。



虽说如此,凯莉也有自觉搭便车地偷听并不是值得称赞的事情。只是很在意会不会归还钥匙,萝塔和尼可也蜂拥至小房间内大家一起竖起耳朵,所以凯莉也听到了。



「呐,看到爱德格会知道他就是席尔温福特少主的人,首先是没有了吧?」



萝塔的询问,雷温回答说。



「知道当时的爱德格大人的人,大家都被杀了。那个布莱斯先生似乎只知道婴儿时期的爱德格大人,所以才能够活下来的吧」



「那么乾脆不相信少主还活著之类的还比较好呢」



尼可说的话很正确。如果顺利地还钥匙回来的话,爱德格和莉迪雅就能到双亲的墓前报告以身为公爵的身分回来了。



「等待著老爷回来的人却不认可老爷实在太过分了」



「该怎么办。公爵已经说了不再偷了」



尼可举起像是戴著白色手套的前脚,于胸前交叉起来。



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传出「喵~」像猫的声音。凯莉回头一看,阿尔文在尼可后面,猛然抓住黑色尾巴。很高兴地抬头看著在那里的各位微笑著。



「啊,阿尔文少爷,您一个人吗?」



阿尔文只要一离开视线就会从小孩房中消失,这件事很常见。这种时候他的目标大多是尼可。



「咦,什么。想和我玩?现在很忙啊」



他抓著尼可的尾巴就像握手似地上下挥舞。



「哇!喂,停下来。我知道啦。真是的,不擅长应付小孩」



尼可伸出手来,就很高兴地握著那手紧抱著。



「喂!别紧抱过来。别搓搓脸」



尼可很在意领带歪了,但逃不过阿尔文的亲吻。



「好啦。回到保母那里」



阿尔文好像说了什么幼儿语。凯莉常常听不清楚,但莉迪雅还有尼可都能了解的样子。



「莉迪雅也马上就来了」



被用两只脚走路黑色靴子猫拉著手,金发的幼儿一步一步地走著。奇妙地光景,但在公爵家却是大家微笑看著。



大概除了一人以外。



「雷温先生,不要对阿尔文少爷燃起对手心」



「尼可先生说不擅长应付小孩,其实是喜欢吧」



增加了最喜欢尼可的对手,他稍微有点寂寞的样子。



「虽说是小孩,但阿尔文少爷是特别的。对尼可先生是和人类一样,很礼貌地对待的」



「是这样吗?不当作是猫?」



萝塔很意外地歪著头。



「是的,就像对客人一样,会握手的。只是不管看到什么猫都会握手」



阿尔文很中意和客人握手。虽然他不管是谁都会伸出手,但不仅是人对猫也会。不会对狗。



只有一次,凯莉在公园内看到阿尔文靠近的野猫突然站起握手。这之后,凯莉在街角与猫咪对上眼会点头打招呼。



偶而会有喔,像尼可一样的妖精。莉迪雅也说过。很难区分出来,不会很简单地亲近的样子。



「可是这样阿尔文不就会觉得猫咪大家都像尼可一样会站起来走路说话了?这样好吗?」



和萝塔一样,凯利也烦恼著,但萝塔自己做出结论说「怎样都好」,凯莉也点点头。



「猫咪大家都站起来走路,我想没有像尼可先生这样高尚的绅士妖精」



雷温是很想说自己比阿尔文更理解尼可的样子,很得意地说







爱德格一个人前往湖畔。手上拿著是钓竿。傍晚一会,布莱斯会至湖边钓鱼,从伍德家的马克得到的情报。



布莱斯在那场所。坐上树干上在草丛茂密的水边垂钓著。爱德格靠近后,是住一到水面上映出的身影吧,也不回头地他说。



「有什么事情吗?公爵?」



「一个人呆在没有人的地方真是不用心呢。你明明持有著会被人杀的秘密」



「我没有什么好杀的价值吧」



「如果我是掳走少主的谁的手下,正要你推到湖内呢」



「你看来不是会受人指示的人物。如果要把我推下去就随便您」



「为了得到钥匙?」



「即使如此也曾经在海军内。不会因落水这点事就死了」



「是这样吗?这种不流通的地方,若要游泳的话,只会被底下的水草和泥巴缠住脚,偶而,不是有看过死掉野狗或鹿吗?」



总算回头过来,布莱斯锐利的视线看著爱德格。



「我知道好几名贵族的子弟,但你和他们完全不同」



「是这样的吗?是因为年轻就继承家督的吧」



然后就无言地,他的视线回到垂钓的水面上。



「不在意我也一起吧?」



爱德格不等回应就坐在老人的隔壁。



「墓地的事,比起缠著我,不如不过是一个锁破坏换掉还比较快」



爱德格沉默地垂钓著。



在这之后一会儿,谁都没开口。



「钓不到呢」



看著远方鱼跳跃著,爱德格说。



「要不要换场所?布莱斯先生。我知道更好钓的88喔」



「…来到这里不是第一次吗?」



「不,以前也有。大约百年前。妖精界也有领地,呆在那里一下子就过了百年了」



笑话不通的样子,他没笑。



就这样持续沉默的他,爱德格继续对他说。



「布莱斯先生,前任公爵是怎样的一位呢?」



隔了一段时间,总算有了回应。



「很认真的一位。比起任何人都更加深爱这个席尔温福特。大家都能幸福地在这里生活,啜心泣血地给予著」



爱德格从来没有这样看过父亲,是因为只看到从小孩视线中的家庭内的父亲吧。



即使如此能想像到为了尽到身为贵族的义务的父亲。有听过为了建造桥和工厂很积极的行动,另一方面也知道坚决反对铁道要通过森林。全部都是为了守护席尔温福特的资源,并给予人们丰富。



另一方面,父亲并没有与村民轻快地接待。更久以前的住民比较很仰慕再前任的公爵-爱德格的祖父,当时也传入爱德格的耳中。



「而且他身为父亲是很了不起的。我记得儿子出生很得意洋洋的」



父亲对自己觉得是个麻烦的儿子,无可否认的父子。即使如此,能这样听到爱德格感到安心。就算觉得棘手,觉得一点都不可爱,对于儿子出生这事有感到高兴。



「想到他的无念,不禁悲从中来。在死的那一刻,一定希望至少少主要活下。我想相信这种可能性」



「这是对家系要断绝的无念吧」



「家?」



布莱斯小声地笑了。



「在死的时候会考虑家的事情吗?只会想起身边的人们。我所看过的人是这样的。名誉、富裕、当然还有高贵的家柄,都不会拯救已死之人。只有深爱的人能引导至安逸的场所」



看著遥远一方的那双眼,爱德格被吸引了。刻划岁月的侧脸与父亲重叠了。



若还活著话,也会有这样并排钓鱼的日子吧。这时候父亲的侧脸与爱德格记忆中的侧脸是不同的吧。



布莱斯微微地微笑。在爱德格想像中父亲也这样微笑。



也被觉得被父亲放弃的时候,但与莉迪雅相遇成为家人,才能更相信父亲到最后是打算守护自己的。



爱德格是想在这里确信这点的。若回到席尔温福特,想要询问知道父亲的人。



没有取回钥匙的打算。只是很想问,才会陪著布莱斯钓鱼。



「公爵,上钩了」



突然地看著湖畔,鱼线紧紧地拉著。慌张地拉起钓竿后很简单的线就断了。



「啊啊,太大意了」



「看来很不擅长钓鱼。你比较似合狩猎吧」



「的确很不擅长等待。想要以自己的时机来用到手」



「公爵夫人也是这样?」



「是我反倒被抓住的。但是,直到现在对方连是自己掌握著邱比特的箭」



小声笑出来,老人确认怀中表。



「若你不是公爵,也许可以当这个老人日常兴趣很深的对象」



差不多该回去的吧。边收拾钓竿边这样说。



「公爵就不行吗」



「因为无法打从心底认可你的吧」



对相信里兰德家的嫡子还活著的他,国家再怎样定位,正统的席尔温福特的主人并不是眼前的人物。



(4)



将近黄昏,爱德格还是没回到狩猎馆。虽然熟悉森林的他应该不会迷路,但莉迪雅仍不禁担心。



大概是想不到能说服布莱斯的好方法,在烦恼着吧。



有没有自己能做的事呢。莉迪雅一边眺望着在沙龙中玩耍的阿尔文,一边出神地想着。



阿尔文穿着像是女装、蕾丝花边的灯笼裤,沉迷于乳母给他的绘本。色彩鲜艳的妖精的画似乎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喜欢的是水栖马。那是一幅画着威风凛凛的黑马张大嘴咬向少女的、恐怖的画。作为妖精国伯爵,不会害怕任何妖精。被这样教导的阿尔文试着用拳头打水栖马的画,但不久前初次看见真正的格鲁比时却吓得哭着逃走,还尿裤子了。



莉迪雅拜托格鲁比不要以马的姿态出现。



「马—」



这次阿尔文指着人鱼的画,以不清晰的发音尝试说话。莉迪雅把阿尔文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抚他的头发。



「那是梅洛欧呢。不久后就能看见哦。妖精国的梅洛欧也好,马南岛的梅洛欧也好,大家都想见你呢。」



他好像很高兴地咯咯笑着,再次说话。即使发音不准确,莉迪雅也明白儿子想说的话。



「对,当然会成为好朋友呀。」



「看着阿尔文大人就会感到幸福。居然会有这么美丽的小孩子。见过一次后,大家都会成为阿尔文大人的俘虏呢。」



每次阿尔文在眼前出现,凯莉便会着迷。



「阿尔文真是好孩子。可别变得性格扭曲啊。」



萝塔虽然还有很多要担心的事,但好像稍微平静下来了。



「好—纸。」



和爱德格不同,阿尔文和萝塔也很亲近。他撒着娇,高兴地笑着。



「可是,看着这孩子就会产生疑惑呐。爱德格那家伙曾经也是这么率直又可爱吗。」



「大家都说他像是天使,大概阿尔文和小时候的爱德格很相似吧。」



「天使?那家伙即使一出生就懂得对女性说甜言蜜语也不奇怪。」



「明明要是小时候的老爷的肖像有留下来,就能知道有多相似了。」



「可惜甚么也没留下来呐。我从窗台看见那叫白合馆的宅邸的原址,但真的甚么也没有啊。长了挺多树木,连残骸也被森林给复盖了。」



连当时认识爱德格的人也被故意除掉,已经不在了。不对,这不是还有一人吗。是曾经见过小时候的爱德格的人。



在布莱斯的记忆中,小时候的爱德格的印象应该很深刻。因此才会强烈期望他还活着。



不能说出真相。可是,只要引起布莱斯猜想就行了。对他隐瞒真相,只要他隐约觉得里兰德家少爷可能得到公爵之位回来就行了。



「对,他也认为有可能回来了却不能报上姓名。可能会发现爱德格就是……」



突然被紧紧抱着,阿尔文吓了一跳地看向莉迪雅。



「怎么了,莉迪雅?」



「萝塔,陪我到雪莉村去。也要带上阿尔文。」



「咦,现在去吗?」



「对。凯莉,能帮我准备一下吗?」



莉迪雅说出口前,她已经开始准备了。被莉迪雅抱起来,像是觉得突然变得忙乱的气氛很有趣,阿尔文咯咯地笑了起来。



「突然打扰真是抱歉。因为马车出了故障,我正在烦恼。」



位于村头的布莱斯的家虽朴素但很威风。修整好的前庭深处矗立着白灰泥的墙壁,相比四周更显眼。



拜访这宅邸的莉迪雅对着深深皱眉的布莱斯尽可能地微笑。



「我带着孩子,所以马车修理完毕前,能不能借房间一用?那边的农家主人说了布莱斯先生的宅邸很近。」



我可能很像爱德格。莉迪雅一边演戏一边想,但布莱斯可能已经看穿她了吧。



看了一眼抱着小孩的凯莉的背影,他毫无笑容地说道。



「您想必很烦恼吧,公爵夫人。请进。若孩子感染风寒就不妙了。」



他当然不欢迎我们,但态度仍非常得体。通过明亮的沙龙,在暖炉起火。



「招待不足,但请随意。」



他仅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打算离开。还以为他会留在沙龙中多说一点话。莉迪雅无法像爱德格般让他人如自己所想地行动,正慌张地想着留下他的话时,萝塔说话了。



「布莱斯先生曾是海军对吧。是怎样的船?乘过阿勒克托吗?见过战士吗?」



(注:似乎是军舰的名字)



他吃惊地看向萝塔。



「呀,我来介绍。她是夏洛特.克雷莫纳女士。非常喜欢船。」



「作为女性这是罕有的兴趣呢。」



「我喜欢帆船,但布莱斯先生比我更了解帆船吧?」



「嘛,因为我现役主要是在帆船的。」



趁着萝塔用船的话题留住他,莉迪雅从凯莉手中接过阿尔文。



「阿尔文,向布莱斯先生打招呼吧。」



为了让他看见阿尔文,莉迪雅走近他。



「他是犬子阿尔文。」



脱下阿尔文布满蕾丝的小帽子,让他面向布莱斯。阿尔文一如以往,对初次见面的布莱斯伸出小手。



因为是不怕生的孩子,对着表情恐怖的老人也是笑容满脸。



布莱斯盯着阿尔文看。会不会发现甚么呢。莉迪雅期待着,但他的表情和平时一样。



「初次见面……少爷。」



布莱斯恭敬地握小孩的手,态度非常得体,但也很冷淡。



「很像公爵吧?」



萝塔为了莉迪雅这样说。



「不清楚,因为在我看来所有孩子都长得一样。」



但反应却不如理想。



加上他似乎认为莉迪雅打算采取怀柔政策,带着孩子来装亲近的样子。



某种意义上是没错,但和这边的目的有点不同。



「公爵夫人,为甚么要拘泥于墓地的钥匙上?您们只要能作为新公爵家君临这里就好了。对吧?」



如果真的只是久远的祖先,爱德格也会这样做吧。



果然,很难让他发现爱德格是前任公爵的儿子。



真正的少爷,以远血缘亲戚艾歇尔巴顿的假名,得到席尔温福德公爵之位。这种事不管怎样想都过于迂回曲折了。若是真正的继承人,就更应在适当的时候报上名字。正常会这么想吧。



抱着放弃的心态,莉迪雅目送布莱斯离开房间。



拜托了侍从过了一小时候后才装作修理好马车,过来迎接自己。但莉迪雅一行来到布莱斯家三十分钟后,雷温出现了。



他说,侍从为了取得要修好马车所必要的零件而回到宅邸,所以他来迎接夫人一行。因此莉迪雅一行回到狩猎馆。



当然,派遣雷温的人是爱德格。



莉迪雅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擅自行动惹他生气了,但似乎不是。



回到馆里,见到波尔。



「萝塔,大公……倒下了。」



看见萝塔马上跑过来的他快速地说道。



「我本来打算打电报却被阻止,但说若是我来迎接你就没关系。」



大公是想制造机会让萝塔和波尔说话吗。可是萝塔好像没从容得去思考这种事。



「我马上回伦敦。现在还赶得及乘最后一班火车吧。」



「是的。」



雷温看着怀表回答。



「还有点时间。吃点甚么吧。波尔,你也没吃吧?空腹时再次乘火车会很辛苦的。」



在爱德格的示意下,食物立刻被预备好。



蛋、香肠、松饼和烧西红柿,像是早餐。面对着这些食物,萝塔却担心得失去食欲。



波尔姑且为了饱腹而吃着,一边为萝塔解释大公的病况。



莉迪雅也和爱德格一起在茶室听波尔的话。



根据医生的说法,似乎是病危状态。



「那为甚么爷爷要说服我出外……」



「可能是不想让你看到软弱的自己吧。」



爱德格说道。



「他是自尊心很强的人。即使失去国家也保持大公的姿态。社交界中虽然有认为他家已没落而不理睬他的人,也有暗地里说他坏话的人,但认识他的人全都对他抱着敬意。萝塔,对你来说他也是可靠、能撒娇的人吧?他想一直当那样子的祖父啊。」



萝塔大幅度地摇头,束起的头发像尾巴一样弹起来。



「没错,爷爷躺在床上时,看上去好像变小了,我也突然开始感到不安。可是,我不是他唯一的亲人吗。他可以更依赖我啊。」



「正因为是亲人,萝塔,所以大公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我想他是不希望你因为怜悯变弱的老人而作出错误的选择,所以想远离你。」



「甚么叫错误的选择?!」



萝塔粗暴地拍桌子。



「其实,大公交了一件东西给我。」



放下叉子,波尔说道。



他从上衣口袋中拿出闪着银色光芒的钥匙。



「似乎是你出生的城堡的钥匙。他说想要我交给你。」



「城堡……?」



「虽然现在已经是他人的东西,而且好像连城堡变得怎么样了都不知道。」



盯着放在手心上的钥匙的萝塔,在想甚么呢。



「大公说,若萝塔想知道故乡的事,就去一次看看。说只要这样做,将来的事也应该会自然而然地明白。」



「可是……怎样去?那国家可是把包括我在内的一族给流放了啊。」



这时爱德格拿出被折好的纸,放在桌子上。雷温把它送到萝塔的位子上。接过纸的萝塔瞪大眼睛。



「这,是我的身份证?夏洛德.史雷德……甚么情况。叫我成为史雷德家的女儿吗?」



「是成为养女。这是大公倒下前拜托我的事。他想要让你将来能在伦敦中,作为一个市民生活。」



萝塔好像在瞪爱德格。一时之间不得不去思考许多事情,大概是感到溷乱吧。



可是,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事,爱德格继续说下去。



「史雷德的女儿是在美国出生的英国人。就是说,和大公之女是不同的人。所以不可能从这张身份证知道你真正的出身。这样你就能作为英国平民踏上故土。」



「就是说,不再是大公之女,成为平凡的萝塔……吗。」



「对。」



萝塔用力握紧身份证和钥匙,不在乎会弄皱它们,愤怒地站起来。



「你们这些人,都瞒着我……」



这样说着,她离开饭厅。



随后,萝塔沉默地和波尔乘坐马车,出发前往有驶往伦敦的火车车站。对从狩猎馆目送他们的莉迪雅,简短地说会再联络。



即使已看不见马车,莉迪雅仍站在台阶上。



站在她身边的爱德格说道。



「一定没问题的。萝塔已经发现不管发生什么事,波尔都会在她身边。」



「嗯,对呢。」



然后爱德格轻柔地抱住莉迪雅。



「莉迪雅,墓地的钥匙的事,我打算放弃了。」



突然说这样的话。



「咦,为什么?」



「锁的事,只要换掉就行了。即使不拘泥于它,父亲和母亲都会知道真正的儿子我回来了吧。而且,布莱斯一直相信里兰德的儿子还活着而拿着钥匙,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既然你这样说。」



莉迪雅靠向他。即使没有钥匙,他也已经拿回父亲的土地。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也让你担心了。但是我已经重新知道自己是多么幸福的人。所以,没必要去渴求一切。」



“爱德格大人,普莱斯氏到访。”



决定放弃索还钥匙后不久,正当爱德格和莉迪亚在日光充足的茶室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雷文出现并报告了客人的到来。



跟前几次见面时一样板着脸走进来的普莱斯谢绝了茶水直奔主题。



“在下听说您打算换下旧锁,因此我最后一次使用了所保管的钥匙到前公爵的墓前献了花。”



换锁的事情已经派人传过话了。



“这是十多年来的习惯了,还请恕我冒昧擅自进入墓园。”



“您别客气,我想天国的逝者们也很高兴。而且,我也很感激您多年来守护着墓园。”



听了爱德格的话,普莱斯毫不避讳地审视着爱德格。恐怕是因为爱德格以亲属的口吻说的话而感到费解吧。



最终他还是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伸手在上衣内袋里摸索。



“能够保管墓园的钥匙,我一直有着接受了某种重要任务的使命感呢。哪怕是内人过世心情低落的时候,想到公爵一家、想到公爵的继承人,就有了为使命奉献的动力。”



他摊开手掌,露出了一把笨重的钥匙。



“这……并不是墓园的钥匙吧。”爱德格望着钥匙说道。



普莱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咕哝着“哎呀”,然后把这把钥匙收回了口袋里。



“啊,您眼力真好。”这回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我看看,究竟是哪一把呢。人一上了年纪就是麻烦。为了不忘记把钥匙收在什么地方就和其它的串在一起,这下又搞不清到底是哪一把了。看来只能一把一把地试过以后才知道了。”



他把一整串钥匙放在茶几上,仿佛在无声地询问爱德格,知不知道哪一把才是。爱德格看了看钥匙串,没花多少工夫就指出了其中一把,上面雕刻着展开双翅的雄鹰的钥匙。



普莱斯把它从钥匙串上解下,递到爱德格面前。雪白的桌布上,黝黑的钥匙反射着阳光。



接着,普莱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用这把雕着鹰的钥匙打开了门扉,周围的树丛却并不冷清。风儿拂过树梢,小鸟飞舞在林间。抬头望去,在树梢之上的天空中有雄鹰在翱翔。这睥睨着湖泊与森林的王者,也被描绘在了席尔温福德公爵家的家徽上。



普莱斯也许是在用钥匙试探爱德格吧。毕竟是家徽上也有的老鹰,就算爱德格以前没有见过那把钥匙,大概也能猜中。



既然他仍然选择了试探,就说明他已经有了猜想,而结果,他也认可了于是归还了钥匙。



莉迪亚收回了视线,眼前的石阶蜿蜒向前。爱德格从乳母那里接过阿尔文,走进门里,莉迪亚也跟着走了进去。



往前走了一阵,就瞧见林中排列着的几座石碑。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的,没有落叶也没有被野草覆盖,这里只有静谧的氛围。



(5)



爱德格靠近以百日菊供奉着的石碑。



新鲜的花朵大概是刚才布莱斯放下的吧。



并排的石碑上刻着双亲的名字。莉迪雅轻轻放下一束花。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回来了。」



即使没有回复,莉迪雅也能感觉到。双亲一直等着这个时刻。森林、风和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在欢欣着。在欢迎着自己。



「我来介绍。她是妻子莉迪雅。她拯救了我。要是没有莉迪雅,我应该回不来吧。」



「初次见面,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之后,想向双亲传递爱德格给予自己的东西,还有对他的思念,却不能好好地用言语表达出来。



阿尔文不可思议地看着石碑,但突然笑了起来,伸出手。像是在和人打招呼。



「另外,这是儿子阿尔文。」



爱德格取下阿尔文的帽子,亲吻他。



「很像我吧?我想,应该和小时候的我一模一样。」



阿尔文在笑。莉迪雅在祈祷。这样子,爱德格终于能对漫长的战斗划下休止符,放下肩上的担子吧。



「莉迪雅,谢谢。都是多亏你和阿尔文。」



爱德格单手抱着阿尔文,另一只手伸向莉迪雅拥抱她。



互相触碰的脸颊传来温暖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莉迪雅自己的眼泪,莉迪雅也一直拥抱爱德格。



放开手时,爱德格在微笑。



重新环顾墓地。这里只有双亲和祖先的墓碑。成为爱德格的替身的孩子,大概被布莱斯或已逝的牧师埋葬在别的地方吧。



因为发现那孩子是别的人,所以没有刻着爱德格名字的墓碑。



「布莱斯先生也在看守这里呢。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没有少爷的墓。」



「对呢。不管怎样,组织的人也没事要来墓地,也不知道有人注意到我还活着的可能性吧。」



名字和一切都被夺去,但仍有在等着爱德格回来的人。即使没说出自己的名字,但这对爱德格而言一定是一种救赎。



来到墓地的外面,茂密的树林包围着他们。莉迪雅感觉到森林亲切接受他们,深吸一口气。



乘上马车,还是觉得从树叶间照射下来的阳光和刚才不一样。



运货马车迎面而来。是樵夫的儿子经过。爱德格高兴地搭话。



「马克!」



满是雀斑的脸吃惊地转过来。



「蜂蜜,和从前的味道一样啊。下次再分给我吧。」



他像是吓了一跳地瞪大眼睛,连忙停下马车,向着我们快要离开的马车挥着手。



「好的!我很乐意!」



就像是再次遇见让人怀念的朋友,马克一直挥着手。



席尔温福德的森林中,树叶也开始染上色彩。湖畔的风景被染上红色,湖面亦映照出相同的颜色。



蔚蓝的天空,白云缓缓飘过。



自那后已过了数周,莉迪雅他们比预期中逗留了更长的时间。在那种日子中,萝塔再次到访。



不久前接到了通知,说是大公已逝去,葬礼遵从遗言只让最亲近的人参加。



「回到伦敦时,他看上去还是很精神。明明还起床了。突然就走了。」



莉迪雅和爱德格与萝塔一起走完通往古城遗址的山丘的路。



萝塔走近石墙,眺望湖泊的方向,因耀眼的阳光而眯起眼睛。



「正如爱德格所说,他不想让我看见他软弱的一面。然后,保持著可靠爷爷的形象走了。」



她正面面对了悲伤,放下了吧。看著她这样子,莉迪雅安心下来。



「呐爱德格,到这里来真的好吗?」



会这么问,是因为萝塔也在考虑今后的事吗。



「啊啊,太好了。」



对这回答,萝塔轻轻点头。



「我也回去看看。我想亲眼看出生的地方。」



「萝塔,对波尔先生说了吗?」



爱德格说了,波尔快要出发去巴黎,正忙著准备。但在伦敦时好像尽量空出时间陪在萝塔身边。



「说了。他向我求婚了。说会成为我的归处。不管甚么时候,在喜欢的时候回去就好。」



「嘛,萝塔……」



「所以,我踏上旅程,总有一天大概会……」



听到这里的爱德格耸了耸肩。



「他接受了你那种回复吗?」



「嗯。」



「真是有耐性的男人。」



「波尔先生就是这种人呀。」



能接纳萝塔、拥有珍贵的包容力的人。



要是遇上了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对象,距离和时间一定都不会是问题。应该总有一天会在同一个地方好好地安定下来。在会成为两人故乡的地方中。



「萝塔,你还会再来这里吗?你的旅程完结后,还能再见吧?」



虽然感到寂寞,但就像莉迪雅和爱德格来到了新的地方,萝塔也开始前进。到巴黎磨练自己作为画家技术的波尔也一样。



虽然感到寂寞,但即使分开,一直都是好朋友的事实不会改变。



「当然了。我是英国人。今后一直都是呢。」



转过身来的萝塔紧紧拥抱莉迪雅。莉迪雅也拥著她。



爱德格很难得地只是苦笑著不深究。



澄净得一片蔚蓝的天空。鹰在湖上飞过。



萝塔朝着天空高举从大公手上得到的钥匙。就像是那里有通向未来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