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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2 / 2)


  宋书明四年前二十六岁, 工作四年刚刚提拔为副队长, 少年得志一番顺遂。书晴小他九岁,四年前正好在读高三,功课繁忙,每晚都要上晚自习。

  那年春天, 宋书明刚刚破格提拔,正是带队证明自己的关键时刻,恰好遇上一批入室抢劫案,忙得焦头烂额。书晴心疼哥哥工作辛苦, 下了晚自习并不总要宋书明接送,时常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城西片区治安极好, 宋书明也并不太担心。三月尾里有一天,首都暴雨,又得恰逢他刚刚抓获那一批入室抢劫的劫匪,正在审讯的关键时刻。

  宋书明看着窗外暴雨,十分担忧,心里犹豫是否去接书晴。八点来钟,他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十分贴心的说自己已在公交车站,等下坐公交车自行回家,不用他开车来接。

  宋书明听说妹妹已在车站,放下心来专心审讯。十点钟的时候却接到母亲电话,说书晴一直没有回家。

  “我这四年来,没有一分钟不在后悔。”时隔多年,苦痛依然丝毫不减,负疚感如影随形,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堂堂七尺男儿,心底却一直佝偻着仿佛侏儒一般,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妹妹,今生今世都没脸再站起来。

  “我父母四十岁上,才有了妹妹,全家爱她如掌中之宝。”宋书明从钱包中掏出相片,林愫凑近看,照片中书晴明眸皓齿,笑容灿烂,宋书明穿着警服,意气风发的样子。她扒在宋书明肩头,笑得十分娇俏可爱。

  “妹妹出事之后半年多,我爸就先不行了,强撑了几个月,临走之前抓着我的手不肯合眼。我知道,他死不瞑目,都是在担心我妈我妹。”

  “可我先是丢了妹妹,后来也没能照顾好我妈。”宋书明目光定定看着照片中的书晴,继续说,“我妈在世最后一年,心里责怪我那晚上没去接书晴,到死,都不肯跟我说一句话。”

  前后不过两年时间,一家四口就这样分崩离析阴阳两隔,只留他一人在这世间苦苦支撑。他以前忙于工作忽略了家庭,现在就要承受孤家寡人的惩罚。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回去工作。我,对不起书晴。”宋书明淡淡的说。

  林愫默然良久,起身说:“走吧,我们去问米。”

  两人回到林愫家中。林愫换过一身衣服,洗干净手,一件件拿出黄符纸、铜金盆、陶瓷碗、绿豆水、阴沉木筷和一袋糯米。

  她在桌前坐好,设下铜金盆,凝神静气,左手捏诀,右手攥一小撮五色糯米洒下,糯米似无穷多一般从她手中纷纷落下,在铜金盆中渐渐聚集成一座小山。

  林愫深吸一口气,一把抽出阴沉木筷插在糯米山顶。

  “生辰八字。”她问。

  宋书明赶紧报上。林愫心中默算一番,又含过一口绿豆水,喷在阴沉木筷上。

  半响,她站起身。

  “问到了吗?”宋书明着急问她。

  林愫点点头。

  宋书明深吸一口气,连声音都在发抖:“那,她还活着吗?”

  林愫定定望着他,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悲悯:“如果还活着,是问不到的。”

  宋书明转过身去,他不想林愫看他现在的模样。饶是已有了四年时间,无数次的认尸,数不清的心里建设和无穷多的猜想,现在那痛不欲生的感觉,仍像是胸口裂开一条永不可弥补的巨缝,让他今生今世无时不刻都感到,无穷尽的冷风从那缝隙中烈烈刮过。

  他握紧拳头又松开,终于平复心情,转身问林愫:“书晴她,她说什么?可有说是谁害她?”

  林愫摇摇头:“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她说,她一直在看着你。”

  宋书明终于难撑伪装,跪倒在地崩溃痛哭出声。

  这四年来,他理智上再知道希望渺茫,却又怎能忍住不抱一丝希望?希望有一天,有人轻轻叩门,他拉开一看,就是亭亭玉立的妹妹又好端端地站在面前。

  而过去的一切,都不过是噩梦一场。

  可再也没有了,这样的希望。都被林愫这一刻的回答,击碎了。

  书晴失踪那晚,宋书明接到母亲电话,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第一时间调取监控探查,没有丝毫耽搁。监控中显示,书晴在公交车站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公交车迟迟不来,她神色愈显着急,终于撑起了伞走进雨里。

  公交站离家并不太远,两公里多一点,天气好的时候走路也不过二十多分钟。书晴对路况很是熟悉,干脆挽起裤腿露出白皙小腿,大步踏着雨水向前走。

  宋书明紧紧盯着监控中的妹妹,积水越积越深,渐渐没过她膝盖,她却丝毫不以为意。

  妹妹虽为家中娇宠幺女,但性格坚强独立,从来不让家人担心。暴雨如注,她步伐渐渐加快,离家几百米的时候,书晴突然停下脚步。

  既是黑夜,又受雨水影响,监控图像十分不清楚,但隐约可以看出她半蹲下身子,似乎在水里捞着什么。

  宋书明紧紧盯着屏幕,不敢眨一下眼睛,但是下一秒钟,书晴还是从监控中,消失了。

  “就这么消失了?”林愫着急追问,“这,怎么可能?”

  宋书明说:“我也知道不可能,所以那段监控一帧一帧反复看了无数遍。书晴当时弯下身子,手在水中拨动了一阵,下一秒就从监控里面消失了。”

  “我们当时的推断,是她的手机可能掉到了水里,所以她才会弯腰去找。”

  “老李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地下有暗流,或者下水井盖丢失,书晴没站稳,摔在了积水里,又被水冲走。”

  “但你并不相信?”林愫问。

  “我一个字,也不信。”宋书明说。

  书晴六岁学游泳,是宋书明手把手教的,旁人也许不了解,可他清楚知道,妹妹水性极好。就算是被暗流冲走,她也起码该有能力挣扎一二,而不是像监控里这样凭空消失。

  现在早已不是十几年前,市政前些年就统一焊死了井盖。何况第二日雨停,宋书明沿着书晴回家的路线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也专门询问过路政报修,从来没有听说过暴雨当夜有井盖丢失。

  自宋书明认识林愫以来,他将书晴当晚行踪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遍,胎牛蠹灵鳌蟒也好,情蛊佛牌小鬼也罢,哪个都有些像,又哪个都不太像。

  “能不能再问一次米?问详细一些?”宋书明既已确定妹妹不在,复仇之火熊熊燃起。他心急如焚,想找出书晴被害的真相。

  林愫无奈:“能问到的,就是这些了。书明,倒不如你带着我,重新走一次书晴当晚的路线。”

  两人收拾好东西,这就出发。书晴在八中读书,公交站台就在校门口50米处。林愫和宋书明顺着公交站慢慢往宋书明家走,路边梧桐成荫,蝉声阵阵,两人走在树下,阳光错落的枝叶打在他们身上,照出树影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