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许久之后，李虎忽然再次开口：“我知道，最近这几十年来，军中一直都有传言，说我是大离昔年的那位首辅李砚山的儿子，甚至对很多事情，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徐崤顿时来了兴趣。

  对这些无法确定准确性的小道消息，其实任何人都生来就有一种好奇心。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几十年里，会有这些传闻？”李虎洒脱一笑，并没有要卖关子的嫌疑，随即指了指自己，道：“我传得。”

  这下子，徐崤是真的被惊到了。

  军中的一些传言，徐崤自然也听说过。而且传言之真，让徐崤都觉得难辨真假。很多人都说，李虎是当年前朝首辅李砚山的小儿子，后来李砚山被处死的时候，悄悄逃了出来，逃到了天玄宗。整个过程，传得神乎其神，很多细节更是极为详细。

  原本徐崤还在好奇，为何这些细节会如此之细？就好像当事人亲眼所见一样？闹了半天源头竟是在李虎这里，这倒是让徐崤没想到了。

  “那……这些谣言……”

  徐崤又是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件事。毕竟这是李虎的私事，怎么看都不该由他过问。不过，李虎很快点了点头，证实了徐崤的猜测。

  “所有的这些传言，都是我放出去的，而且，也确实都是真的。”

  “很多年以前，我确实是那位首辅大人的小儿子，咸安城内有名的纨绔。当然，那些咸安城内欺男霸女的传闻，肯定都是假的，我还不至于那么下作。但有些事情，确实是我做的。”

  徐崤想起军中的一些传闻，不禁对李虎伸出了大拇指。

  这位爷，当年也真是个性情中人。

  “后来我爹被杀，在这之前，我爹其实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但他没有反抗，反倒是乐于接受自己的命。就连我们这些孩子，他都想亲自送上一碗断头饭。后来还是余福大人，将我救了出来，以秘法彻底改换了面貌，甚至是灵力气息，将我远远送到了云莽，最后到了天玄宗。”

  “之前在军中传这些，其实只是我想认祖归宗而已。我知道，就算我这个时候站出来，证明一切，其实也还是会有人认为，这是我天玄宗想搞什么计策。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以谣言的形式流传出去好了。反正大家很多时候，都更喜欢信谣言多一些。”

  李虎望着平静的临兰江，似乎一样望穿了无尽距离，直接望到了那座咸安城。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无聊的时候，顺手而为罢了。反正在我看来，自我离开咸安城的那天，那个叫李崖的首辅儿子，就已经死了。如今还活着的，是天玄宗的李虎。”

  “我以前一直都想着，如果有朝一日，能够率兵北上，攻入咸安城，去我爹坟头上上一炷香，该多好？但最近这些年，这个念头反倒是淡了。我知道，我爹若是还活着的话，未必就真的希望我认祖归宗，更不希望我真的率军攻入咸安城。若是我爹还活着，知道我想率军进攻咸安城的话，多半是会第一个跳起来，带着大离战部来打我。”

  “如今的我，肯定还是想报仇，但念头却没很多年以前那么强了。我知道，我爹是为了他心中的那个忠字而死，我那两个哥哥，则是为了一个孝字。他们都有活命的机会，但他们都甘愿赴死。这是他们的选择，我尊重他们的选择。”

  “所以今天，我更在乎的，还是天玄宗。”

  李虎忽然张开双臂，仿佛是要拥抱着锦绣山河，朗声道：“当年流落到云莽，我未必是真的愿意。但如今，我的家人、朋友、师长……都在天玄宗，这样的天玄宗，我不愿让他受一丝伤害。”

  徐崤此时虽未多说什么，却同样重重点头。

  谁不是呢？

  如今的天玄宗，真的很好啊！

  “到了南边之后，别丢人，若是打不过妖族，马上给宗门说明，我很愿意和你调换一下位置。”李虎轻蔑一笑，嘲讽之意尽显。

  “那你是在想屁吃……”徐崤同样幽幽回答道：“有老子在，你就一直留在北边喝风好了。”

  “……”

  最终，当徐崤终于准备离开之前，李虎难得收起了讥讽之色，郑重道：“南边的战事，接下来会很惨烈，这是一定的。你自己小心点，别死了。”

  这种看似不太吉利的话，对两位名将来说，却是最贴心的安慰。

  自古将军阵头亡，便是名将，当真能够在战场上一定不死？

  “放心吧！”

  徐崤却露出了强大的自信，道：“这场仗，我们固然处于劣势。但如今的我们，手上可打的牌太多了。”

  两人相视一眼之后，终是大笑起来。

  如今的天玄宗，确实有太多可打的牌了。

  ……

  就在徐崤奉命南下领兵，接手一半前线战场之际，曹家名将曹若夫，亦独自南下，接受天玄宗的邀请，帮助天玄宗统领战部，对抗妖族。

  曹家，一直都是天玄宗最坚定的盟友。虽说如今曹家不得不将大部分前线战部，都暂时撤回原陵。但在原陵本土无碍的情况下，派出曹若夫这位名将协防，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天玄宗也放心让曹若夫统领自家战部，这也是双方常年以来，建立起来的信任。

  不过，就在前线战事风起云涌，大战一触即发之时。这一日，一支奇怪的队伍，忽然穿过了整个前线战场，抵达天玄山。

  这支队伍，是由十余名妖族组成。

  妖族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