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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就是这般斤斤计较的小人。

  模模糊糊中,慎楼好像听到了贺听风的回答:数量已经足够,原本为师打算用作替你洗净经脉,但如今看来,你应该不需要了。

  慎楼愕然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给他的?

  这两千三百万功德,都是为了他?

  霎时心火燎原,被暖阳包裹。慎楼牵着贺听风的那只手失了力道,重重地捏了一把,随即可见贺听风微微皱眉。

  他这才回过神来,讨好似的揉了揉师尊的指节,一根一根,精细地揉捏。慎楼还是有些疑问开不了口,只能装作随意道:那师尊辛苦已久,岂非做了无用功,徒儿现在还可以重回正道,师尊大可尊崇本心。

  话虽如此,慎楼却心若擂鼓,暗中观察贺听风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实在太想知道师尊对修魔是怎样的看法,上次匆匆一别,他们之间其实有太过的谜团没来得及解开,又撞上了其他的事情,耽搁至今。

  为何要有正魔之分呢?修行全靠自身,修魔修真只是两种不同的途径罢了,只是前者易受心魔蛊惑,于世间有所危害,才多年被人轻蔑。说着,仙君摸了摸徒弟的发顶,好似在尽力为对方解惑,为师观察过,十方狱的弟子个个勤恳,没有心魔叨扰,想来是阿楼你改动了禁术的步骤,你做得很好,循序渐进才是修炼根本。

  慎楼听得愣神,他多年默默无闻,从没想过会有一日会被师尊记挂在心。

  不禁热泪盈眶,将师尊搂进怀里,隐下通红的眼眶,吸吸鼻子,继续问道:那师尊准备用功德做些什么?

  贺听风将下晗搁在徒弟的肩上,缓慢地抚摸慎楼的后背用以安抚,语出惊人:听起来或许有些异想天开,我想用它们复活宜修。

  慎楼愣了愣,然后抱紧对方,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想到的欣喜。

  师尊有办法救回师弟?

  不。但贺听风却摇了摇头,出言否定,为师没有把握,复生之事千百年来都是先例,只不过,我打算试一试。

  不论如何,宜修自爆都是间接形成于你我,我想赎罪。

  慎楼闻言,不禁抱得更加用力,应声开口:师尊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论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徒儿都会陪你。

  谁知,他这般情真意切却将贺听风逗乐,仙君忍俊不禁,捏住慎楼的耳垂,凑近:没有这么严重,只是过程未知,我会尽力。

  慎楼只是坚定应声,并不说其他。

  他说不出口其实他也有点想那个小家伙了。

  两人抱上小会儿,贺听风才从徒弟怀里退出来,眨眨眼,不经意间手心凝结了一块金色纸状物:为师什么都想起来了,你当初可是在说这个平安符?

  慎楼的眼神在其上滑过,意识到眼前的平安符正是常年令他梦魇那块。魔尊大人的眼神少有的茫然,看上去还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胡乱地点头,想让自己吃的闷醋翻篇。

  当初,当初。

  这是本君替阿楼求的平安符。出关遥遥无期,我不知自己何时会再次清醒。仙君用指腹摩擦了下手中的平安符,感慨叹息,最终还是递上前去,现在交给你,请千万收好,替我保存。

  段清云有些讶异,但还是从容的接过,将平安符在手中来回翻看片刻,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他犹豫着开口:可你在暗地里替他做了这么多,那小子可不一定会领情啊。

  贺听风只是摇头,并不在意,他眸光温柔,仿佛在看千帆过尽的百年后:那便希望他,别辜负本君一片心意吧。

  慎楼看着贺听风的眼睛,其中没有一丝退缩和怯懦,满满尽是真挚。他胸腔突然有鼓声敲响,清脆彻耳,让他连思考都困难。

  只见师尊将平安符递给他,好似在无声地说着:你若不信可以打开看看,上面到底写的是谁的名姓。

  我从未替任何人求过平安。

  唯一一次,只是为你。

  第八十四章

  慎楼翻来覆去地看平安符,确信其中的名字是自己,他像是直接傻在原地,被狂喜冲昏了头脑,动弹不得。

  这么说,他多年的妒忌不过是对着自己,好一场可笑的乌龙。

  不过慎楼现在没闲心去处理自己的小心眼,他捧住师尊的脸,开始疯狂地亲吻对方,将唇落在贺听风的额头、鼻尖乃至脸颊。因为过于用力,分开时还发出一声轻微的啵。

  怎样都亲不够,怎样都爱不释手。

  贺听风被吻得发抖,于他而言,这样的亲密实在太难承受。比起更加直接的接吻,这般炙热的爱意逼袭,令仙君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他只能拍拍徒弟的手臂,示意自己即将喘不上气,慎楼才留流连不舍地放开来,终于对准了那处备受冷落的薄唇。

  与贺听风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最终退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困扰边境千百年的风暴被彻底清除,从此以往,再不会有异象□□侵扰,但百姓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开心。

  风暴去除,这也就意味着,仙君所言的所有承诺都将化作泡影。虽然明面上,大家对此并不在意,觉得连祖宗都能忍受下来,自己在这里长久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但仙君许诺过后,没有人不对未来的生活产生向往,内陆有多么富庶,地大物博,气候温和,欲.望就像发芽后疯狂生长的藤蔓,在他们的心头开了花。

  这一晚上,幸存下来的人都没怎么睡着,思索明日太阳升起后该编什么谎话,以骗得仙君回头。

  可是当贺听风真正走出铁屋,站在他们面前时,原本胸有成竹的百姓们都顿时哑火,目光闪烁。

  风暴来临之时,某些人丑陋的嘴脸还历历在目。慎楼漫不经心地瞥过去,果不其然在这些人眼中看见了退缩。

  他本就无情无义,对民生保障没有什么大的抱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师尊。但是这些过河拆桥的家伙,确实让他连看一眼都嫌恶。

  慎楼不想再管,打算抱着师尊离开。但贺听风的脚步却在门外停下来,看上去还有些犹豫。

  本以为师尊没有听见昨日那些责怪,慎楼太闲,不介意帮对方回想一番。然而,贺听风的脸色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好看,很显然记起了片段。

  百姓们你挤挤我,我推推你,都不敢率先打破平静。

  事到如今,他们也觉得自己的所为恶意满满,若是仙君收回承诺,也不能怪他。

  以后若是有需要,大可以来无上晴,本君不做空头许诺,但从头开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贺听风嗓音有些沙哑,是昨夜疯狂导致,但更多的,还是难以遮掩的冰冷。

  百姓们哑口无言,都没想到仙君竟然如此大度,扯了扯衣摆,下等布料制成的衣裳触感极为粗糙。

  昨日替贺听风引路的那位农夫突然扑通一声跪地,两行浊泪从眼中滚落。

  仙君宽宏大量,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自他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跪下来,哭声蔓延开来,他们或许是在真诚地忏悔,或许是假意地抹眼泪,但那都不重要了。因为等他们从长久的沉默中抬起头来时,面前早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仙君的主殿杂乱无章,无数丛书被推倒,花瓶也滚落在地,墨渍在地面上铺开,漆黑一片。

  内室书房中,还有个略显矮小的身影在来回游走,与此同时,他翻找东西的手也没有停下,时而在书桌上找寻,时候游荡至书柜。

  到底在哪里啊?陶栗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