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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密被人得知,当事者本应惊慌,但有因对方是董拙,仙君并不太担心。他甚至饶有兴趣地点头,主动承认:是。你当如何?

  与五洲人对董拙的尊敬不同,于贺听风而言,对方不过只是个接近知天命年纪的中年人,比起他百余岁的修为,自然还是浅薄了些。

  他向来觉得其与街上孩童无异,语气自当不可能有多么恭敬。

  闻言,董拙额角冷汗都渗了出来,他先发制人原本是打算让仙君哑口无言,再无法辩驳。

  但董盟主从来不曾想到,对方竟然能如此坦然地应下,就好像早已预知到了这个结果。

  他不禁开始怀疑,难不成今日董宜修那臭小子是先同仙君商议后,才编纂了个谎话骗他?

  如今先机尽失,董拙初时的咄咄逼人消失殆尽,只是对于慎楼的身份仍旧有些耿耿于怀。他梗着脖子,打算秉承着多年来的公正,将内心的决断道出口。

  仙君,魔头之心性多变,暴虐无道,多年来残害的生灵不胜其数,人人得以诛之。您切莫因为他是无上晴的弟子,便有失公允啊。

  贺听风听此一言,隐匿已久的护短心再度出没,几乎在对方话语落下的瞬间,他便直接截断董拙,阻止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慎楼虽为魔修,却心性不坏,若是偶有调皮捣蛋之处,本君替他给你赔个不是即可。但你若言他暴虐,岂非是凭空捏造?他是本君的徒弟,我对他最为了解,他绝不会做出那等祸乱之事,思来想去,恐怕只是谣言误人罢了。

  董拙沉默。

  心说:仙君啊,你竟把那些屠杀、抢掠当作调皮捣蛋,也太过偏心了吧?

  董盟主心里震惊,却什么反驳都不敢说。

  不过,毕竟他今日前来,是想要规劝仙君大义灭亲,自然不可能被贺听风轻飘飘一句否定给搪塞回去。

  仙君可能不知,那魔头所作所为可并非小打小闹。过路的商人,庄内的长老甚至连董府都曾被其掠夺,此魔头不得不诛!

  他固执得很,一如他的名姓,单字拙,或许这就是董拙最大的缺点,经年难以改变。

  那是他们技不如人。贺听风全然不顾,若当真算起来,五洲之内,毫无疑问是他与慎楼相处的时间最为长久。

  他太懂自己徒弟那个爱哭鬼本性如何,哪怕再离经叛道,都绝不会主动杀人。仙君继续道,要么是富商,要么是仇敌。董拙,你明白本君的意思。

  董拙如何不明白,不过他一直都在掩耳盗铃。慎楼所盗富商,皆是曾当街打骂妇孺之辈;所杀庄主,都是从前欺辱过他或是仙君的小人。

  至于董盟主,则更不必再提。要说这五洲之内,谁会将铲除魔头时常挂在嘴边,叫嚣得最厉害的恐怕就是他自己。

  但董拙虽痛恨魔修,也只是一心为公为民,想要换得五洲永久的安宁。

  于是多年来,慎楼对他做的最过火的行径,其实不过也就是将董府上下洗劫一空,还美其名曰接济穷人。

  那时董拙恰好外出,等到第二日归来时,看到街上张贴的董盟主散尽家财,救济百姓的字样。再匆忙赶回家中,只剩下被搬了个精光的府邸,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才不断累积怨念,多次携人冲上十方狱,想要铲平魔宫,却滑稽地连屏障都无法打开。

  董某董某董拙嘴里打了个磕绊,单凭回忆竟然差点说服了自己,更加觉得慎楼妖言惑众,这不,仙君可对他信任得很。

  贺听风很是心烦,能解释这么多已然是他耐心。原本徒弟离开自己身边,他心情就不太愉悦,偏偏董拙非得这时候闯上来,且句句都是对慎楼的污蔑。

  仙君烦不胜烦,连周嬴之事都不想与其再商议。正准备打发对方离开,远处天空,突然炸开一丝光束,直冲云霄。

  贺听风神情一凝,仔细辨认片刻,意识到那或许是邹意发的信筒。但他尚且不能判定对方遭遇了什么,又怎会引燃危急时刻方可使用的信物。

  不过这也说明,邹意两人大概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才会不顾一切打发出信号,寻求帮助。

  贺听风微微仰头,示意董拙看过去,随即低声道:先别说了,董宜修可能出事了。

  第五十五章

  你把他捉回来作甚?这小子又没什么用处,周长老也是没事找事,断了只手都不消停。

  他是董拙的儿子,怎么可能半点用都没有,我还可以拿他威胁武林!

  威胁武林?周嬴,你该不会碎的不是手臂,而是脑子吧。照董拙那般固执的假公正,你说他为了公义舍弃儿子倒还符合人设,断不可能来救这小子的。

  董宜修在吵杂声中清醒过来,脑内仍有些眩晕,扶额静了一瞬,眼前方才彻底恢复清明。

  面前是一间窄小的客舍,不,与其说是客舍,倒不如说是柴房。不仅空间窄小,还空气浑浊,窗门紧闭,四周只余留微弱的光线,整个房间内闭塞无风。

  他这是在哪儿?

  董宜修试图从地上坐起来,但眼前尚且不能适应黑暗,只能静坐小会儿,才最终得以视物。

  他准备用手撑地,却不得作用。偏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双手被绑住,而他整个人也因此被缚于床上。

  原来他所处的地方并不是地面,而是床榻。

  然而,待到董宜修看清床上的东西,双眸暴睁,胃里翻滚酸液,几乎瞬息之间,就从喉中喷出几道绿黄的秽物。

  原来,那被单上不仅仅有已经干涸的血液,靠墙的那侧,竟还放置一支断臂。被斩断的部分鲜血已然凝固,然而其上的狰狞还是可怖地令人反胃。

  董宜修干呕了两下,将中午吃的餐食都吐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努力缩在角落,让自己同断臂离得远些。

  电光火石之间,他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

  那断臂显然是周嬴所有,但对方将其放置在床上,将血糊的那部分面朝自己,却不知到底是心有不甘还是内心扭曲。

  不知周嬴是何时将断臂偷回来的,竟能躲过所有人的搜查。但现如今,董宜修至少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短时间内很可能逃不出去。

  若是放在以往,他面对如此情形,恐怕早已吓得晕厥过去,但也不知是否是在无上晴有所收获,董宜修虽还是有些胆战,但已能尽快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他本就是背着师兄偷跑,出来得匆忙,全身上下连一件信物都没有,且现在双手被缚,更别说逃出去寻求他人的帮助。

  董宜修挣扎了两下,那粗糙的麻绳捆得他手腕生疼,因相互摩擦导致红肿,甚至有些渗出血来,

  他努力半晌还是没办法脱困,不免有些气馁,消沉片刻,董宜修将嘴唇凑上前,对着手腕小心翼翼地吹上两口气,以缓和火辣辣的疼痛。

  恰在此时,那原本紧闭的木门被人推开,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嘎声。随之透进来的光芒有些刺眼,虽然声响并不突兀,但还是让董宜修瞬间头皮发麻。

  他挡着眼睛想要适应强光,却听上方一声惊讶的男音:哟,董小公子,您可算是醒了,可还睡得舒服,需要我帮你揉揉肩吗?

  听见这个熟悉声音的刹那,董宜修抬眼看去,却直接愣在原地,连挣扎都忘记了。

  居然真的是他,段清云。

  原来对方早已跟周嬴暗中勾结了,妄仙君和他师兄还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