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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楼心慌于此,却又沉溺于此。甚至无意识将自己的手指扣进了贺听风的,直到连骨骼都被捏得有些生疼,仙君才低头看上一眼。

  虽然这个姿势略显怪异,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抚性质地轻拍了拍慎楼的手臂,就重新开始看起戏来。

  董宜修的庭院偶尔传来脚,站稳。你没吃饭吗?等背景音,偷听偷看得正起劲的仙君,也会时不时勾起嘴角。

  身旁乖巧的徒弟,眸色似乎更加深沉了些,而他浑然不觉。

  就在慎楼无意识魔气外溢的时候,贺听风忽然大幅度转身,把私心极重的魔尊吓了一大跳,魔气霎时缩回身体。

  只见贺听风喜上眉梢,连眼角上扬的弧度都微微加深,不曾掩饰其心情愉悦。他半是欣喜半是激动道:阿楼,让为师再看看你炼气如何?这次循序渐进,我定能找到破解之法,让你有机会晋升。

  慎楼:

  慎楼:!!!

  魔尊大人差点吐出一口血来,谁知他躲得了初一,却还是没能躲过十五。看着贺听风满眼期待,他最终还是艰难地移动脖颈,促使其上下轻点。

  纵使心中泪两行,绝不负师尊厚望。

  第十章

  茂密竹林间,有快剑穿梭其中,哪怕慎楼修为止步于炼气,他的剑术却十分精进。飞舞盘旋空中地面,时而腾空,时而坠落,卷起层层气晕。

  若非他当真多年在炼气层没有突破,也许旁人看了,都会误以为这是哪里出没的剑侠。

  受剑气反噬,慎楼的伤口频频崩裂又愈合,就算实在是皮糙肉厚,又有自愈能力辅助,都无法承受这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为了尽早打消贺听风的怀疑,每每炼气之时,他都会多穿一件内衬,以预防涌出的鲜血浸湿衣裳,被对方看出异常。

  而一旦伤口过多,哪怕鲜血并未显露,血腥味也会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见贺听风疑问的眼神瞥过来,慎楼心如鼓擂,忙装作不小心,飞快在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于是那铁锈味在空气中似乎越发浓郁了。

  贺听风只扫过那红色一眼,顷刻间便行至慎楼身前,他几乎被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吓到,连断玉何时坠地都不知。

  然后小心翼翼地抓住慎楼的手,心疼地帮其点穴止血,蓄入灵力温养。

  或许是伤口太过骇人,平日里只需一个小小的治愈术就可修复的伤,竟然愈合得十分缓慢,鲜血淋漓,刺痛了贺听风的眼睛。

  疼不疼?他问道,但后知后觉此乃废话,于是嘴唇凑近伤口,轻轻吹上一口气。

  这缕风让慎楼头皮发麻,也使得他将尚未出口的不疼咽下。看着贺听风的眼眸中满是疼惜,毫无疑问是真心,因而突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悔意。

  为了让伤口显得格外狰狞,他刻意压抑住魔气的自愈,这也是为何,仅靠仙君的治愈术根本无法快速修复。

  但贺听风似乎把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语气自责不已,完全没有对待仙门世家时的盛气凌人:是师尊的错,明知你根基不好,还总是急于求成。

  慎楼心绪微乱。

  哪怕是在对方失忆之前,这种话都是很少有过的,他甚觉感动,却又将其归因于自己的示弱,难以完全问心无愧。

  于是语气更显低沉,半真半假,垂泪欲滴:师尊切莫责怪自己,是徒儿愚笨,辜负了师尊的期望。

  但话说到一半,他不禁想起从前那些炼气的日子。其实贺听风说得实在太过委婉,他并非根基不好,而是根本毫无灵根,若是常人有身为仙君悉心教导,随随便便就能摸索到金丹期,而慎楼多年还是卡在炼气,毫无突破。

  也无怪时常被人嘲笑,说他蠢笨不堪,白白浪费了贺听风多年的用心。

  而且纵使他十几年都未曾突破,甚至偶尔拿剑都会划伤自己的手,贺听风仍然待他耐心至极,从来都不会缺失鼓励。

  于是乎,慎楼因此自暴自弃的时候,对方都会揉揉他的头,然后继续例行示范,亲身教导,势必将其带上正途。

  其实若是永远这样生活下去,也并非不可。慎楼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碰了那本禁书,一夜堕魔。

  只是他并非害怕魔气,或者担心会因此受尽世人的白眼他早就苦辣酸甜尝遍,就算那些无形的攻击落到身上,也不痛不痒。

  让慎楼悔不当初的,唯有贺听风望向他的最后一眼,从前那些温情和宠溺一并消失不见,替代的只有失望和漠然。

  分明是初冬,慎楼却如堕冰窖。

  从此之后,听闻无上晴要设宴,他便大闹一场提前毁去,听闻贺听风即将作画赠友,他就当着那人的面抢走。

  直到现在,那幅画依旧保留在十方狱,慎楼满心憎恨却又不忍毁去,因为那是贺听风最后留给他的东西,哪怕是他用不正当的手段抢夺的。

  只是这百年间,哪怕他再怎么努力搏关注,企图吸引对方一丁点的注意。而每一次狼藉过后,留给慎楼的,都只剩下贺听风决然的背影。

  他跪在无上晴外的雪地里。

  冻得浑身发抖,四肢僵硬。

  可他的师尊,再也没有出来。

  沉浸记忆苦苦挣扎,慎楼对外界完全无感,他好像陷入了浓厚的自我厌弃中。十方狱的弟子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尊主有这样自卑懦弱的一面。

  有人突然将他抱紧,因为身高不够的原因,索性将手臂牢牢箍在慎楼腰上。妄图营造出护犊的气势,却像是整个人都窝在了慎楼怀里。

  阿楼,如果你相信师尊,我一定会助你突破。

  这个拥抱跟上次完全不同,至少慎楼清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和耳尖的滚烫,比上次贺听风的胡乱摸索还要令人心慌意乱。

  慎楼隐约觉得他们似乎有些越界,但并非师尊的问题,而是他不知不觉中动了坏心思。

  于是慎楼忍耐不舍,强行将贺听风从自己身上撕下去,见对方茫然的眼神看过来,他只能偏过头去,不作解释。

  师尊,我们继续吧。他转移话题。

  好在贺听风一向心大,没发现什么异常,师徒二人比较起来,竟还是他这个师尊要更听话些。

  恰在此时,不远处似乎再次传来喧闹之声,回荡在整个无上晴。那人似乎根本没想过收敛,直接扬声大喊慎楼的名字,似是今日必须要让其出来应战。

  贺听风眉头轻蹙,本不想予以理会,但实在碍耳,不得已暂时叫停徒弟的修炼。师尊打算孤身一人前往宫外,慎楼自然也不愿意留下来。

  他拦住对方,坦然与其对视,眸光里带着诚恳,给予暗示让贺听风放心:师尊,我同你一起。

  等到两人抵达,那堵在门口嚷嚷的秃翁眸子赫然瞪大,嘴里磕绊了下,紧接着变本加厉,叫嚣得愈发凶狠。

  看到贺听风到场,他似是抓住了把柄,竟然直接就想冲上来,好在被邹意牢牢挡住。

  慎楼对面前的老人十分陌生,不过看到此人头顶的光亮后,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似有若无地扫视四周,嘲讽般勾唇一笑。

  雇佣百姓来为自己演戏这种事,恐怕只有周嬴那个蠢货才做得出来。

  就是不知道那厮现在躲在何处,恐怕被他剃秃了脑袋之后,再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了吧。

  贺听风凝神听了半天,才好不容易从面前秃翁的嘴里分辨出对方说了什么。

  大概在说:他昨夜正好生安睡,突然蹿出个混蛋小子,将他的头发剃掉,甚至始作俑者还极为狂妄,留下的一张纸条将证据指向慎楼。